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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洞洞洞洞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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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天府外,自觉整个天地都塌了的顾红芸,无助的等在外面。

    自从偷偷离家进了京城后,先是大病一场,接着心上人进了监狱,情同姐妹的翠荷为自己投了河,生死未卜。接着就好似一颗灾星,茹家倒了,自家也倒了。

    要说顾知府很有先见之明,他早看出了茹家的隐患,尤其是目空一切,行事风格好似唐朝游侠一样快意恩仇的茹镛,太过骄傲不说,看不顺眼即出手,行事太过招摇肆无忌惮了;兼且当年茹瑺第一个投降燕王,引起了很多文人的鄙夷和不满。

    只是没想到,他激烈的手段倒引起了徐灏的不满了,哪怕他极力撇清和茹家的关系。

    不消说顾红芸失魂落魄,茹镛也游魂似的被放出来,昔日意气风发的青年,连徐灏都不放在眼里的英雄豪杰,再没了家世作为依仗之后,没了任何可以骄傲的资本。

    他一向瞧不起的二哥茹铨,身子骨单薄,性格懦弱,此刻面上带着温和笑容,虽然看上去非常的憔悴,却一如往常的从容不迫,危难时刻只身支撑起了家族。

    反倒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两位姐夫,他认为响当当的好汉,一个库军卫佥事王昭,一个神策卫指挥使黄隽,竟然都没来接自己出狱。

    茹铨注意到三弟带着询问和迷惘的眼神,上前苦笑道:“什么也别说了,咱们回家吧。”

    顾红芸轻声解释道:“自你爹下了大牢,两位表姐夫就和你家划清了界限,连表姐都不让回娘家探望。”

    茹镛脸色变得惨白,当年两个姐姐本来要嫁给文人为妻,都是他一力坚持,使得茹瑺同意了把女儿嫁给武夫,就因为幼子说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那几年似乎也证明了茹镛的观点,长子茹鉴被选为长安郡主仪宾,老老实实的答应了。身为茹家长子竟然去给藩王家做上门女婿,完全把家族的脸都给丢光了。

    二位姐夫本来都是茹镛习武时的结拜兄弟,成天和他寸步不离,一起吃酒一起打架可谓是肝胆相照。后来借助老丈人的照拂,一路得以平步青云。

    茹镛对此非常骄傲,眼里越发不待见没出息的大哥二哥,但谁能想到自家出了事后,至交好友的姐夫竟翻脸不认人呢?

    至于二哥茹铨一事无成,对科举心灰意冷,遂终日在家料理琐事。茹镛一想起自己屡次讥讽兄长是废物,不禁羞愧的无地自容。

    茹铨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让两个有情人坐上了马车,他坐在车前面。马车缓缓往家里而去。

    茹镛并不知道,他爹之所以丢官主要还是因为他,因他目中无人行事喜好用拳头说话,不知不觉得罪了许多人。

    ‘不送赵王’就是被心怀不满的下人揭发并作证,要不然朱高燧再跋扈也不会跋扈到了这个程度。

    朱高炽当时只是让茹瑺卸下官职。遣回老家养老,不想又有家人和曾被茹镛仗义暴打过的人联名举报,告茹家仗势欺人,强买民田,伤人致残等等罪名。

    朱高炽看到后心里不是很痛快,下旨把刚刚放回家的茹瑺再一次押回了刑部,让堪称三朝元老的茹瑺游下街。也算是一种惩罚了,到了刑部问了几句放回家了。

    可凡事事不过三,这不陈瑛又上书弹劾茹瑺,脾气再好的朱高炽也怒了,你这不是诚心给朕添堵么?为了大局,去刑部蹲着吧。

    陈瑛绝对是落井下石。这位历史上有名的靠杀人来邀功请赏的家伙暂且不论,只能说茹瑺晦气当头并受到了儿子的连累,要不然谁家的下人会豁出命来告发主人家?当然这里也有很多建文旧臣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缘故。

    花街冯家。

    徐灏是受了徐湖的请求,过来保护冯文君不被欺辱,当然他也非常好奇徐湖的意中人。

    冯文君的外貌没有令他失望。人品人才还不清楚,可毕竟是个瞎女,即使徐灏不在意,但要聘为正室就不免令人为难了。

    问题是徐湖孤僻执拗的性格,一定会坚持已见,而长辈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娶做小妾没人会反对。

    怎么办?徐灏真有些为难了,最终决定什么都不管,除了翠柳和绿竹外,他没那么无聊干涉所有兄弟姐妹的婚姻,尽管挺好玩的。

    原来此事是权仲雨及时通知的徐湖,权仲雨人品风流,徐湖去姐夫店里买东西的时候,两个人没少打交道,时间久了成了好朋友。

    后来权仲雨被沙太监骗了,惨遭阉割,为了复仇选择隐忍,他知道徐湖的心上人是姓冯的瞎姑,遂告知杨稷为人阴狠,不把人命当回事。

    徐湖大惊之余不假思索的求助于三哥,面对弟弟难得的央求,是以徐灏就来了。

    冯文君不知徐灏的真实身份,无非是个客人,她这人很爱较真,追问邬斯文:“既然是古诗,请问谁人所作?在哪一部诗作上?“

    邬斯文不乐意的道:“古自唐宋以来称诗伯者多多矣,此一人则予忘之矣。若谓系哪一部所载之诗,愈问得而可哂也。我一个科甲之家,如千家之诗,神童之诗,唐诗古诗,还有许多无名之诗,堆之数楼焉,安能记忆载在何本哉?”

    这显然是在信口胡诌,冯文君见他胡搅蛮缠,也没力气同他辩驳,说道:“既说是古人中有这一种诗,姑准免饮。”

    徐灏心中暗笑,邬斯文好歹不惜唾沫一堆文言文的解释,你倒好,一出手就做了令官,此女也不是普通人。

    他信口说道:“峨眉岫初出,洞庭波渐起。出自唐太宗的度秋。”

    冯文君见他出口不凡,故意为难道:“大凡古诗都是洞庭二字,公子可能说出别的来?”

    徐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带洞字的诗句大多是连着洞庭一词,确实有取巧的嫌疑。

    太过生僻的诗词他记得不多,但唐诗基本熟读于心了,说道:“李白的深沉百丈洞海底,那知不有蛟龙蟠。可使得?”

    冯文君佩服的道:“公子大才,免酒。”

    这就是一句客套,这年代不背诵唐诗宋词五百首,你好意思出门自称是文化人么?徐灏也没往心里去。没什么可得意的,谁知一抬头就见那酒肉三兄弟,全都一脸佩服的瞅着自己,人人一副高山仰止的表情。

    以徐灏的身份地位和杨家的深厚交情,杨稷连一丝嫉妒的心都没有,笑嘻嘻的道:“叔叔果然文武双全,小侄拜服。我也有了,不过是五个字,可使得么?”

    叔叔二字一出口,邬斯文和唐富贵听得脸都绿了。四十多岁的人拜大哥也罢了,谁让人家有身份呢,可好意思管个青年人叫叔叔么?

    姚远察言观色,见状轻轻的说了两个字:“国公!”

    这二位立时眼睛一亮,兴高采烈起来。心说原来是国公家的子弟,看大哥那尊敬神色,肯定是长子无疑了。现在别说叫声叔叔了,估计叫声爷爷都愿意。

    这边冯文君认真的道:“只要有典,倒不拘五言七言。”

    杨稷说道:“洞洞洞洞洞,这一句如何?”

    不等冯文君反应过来,姚远马上说道:“古人叠字诗最少。晚生记得有解学士的两句,泉泉泉泉泉泉泉,飞岩石隙喷龙诞。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类似的,少爷真乃博学也。”

    “解学士?”徐灏有些惊讶,记忆中似乎解缙很少作过叠字诗,何况还是从未听闻的七字重叠。一般都是两个相同的字重叠成一个词,比如李清照脍炙人口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李白的“秋浦歌”: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以及元朝乔梦符的“天净沙”: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大约姚远是在睁着眼说瞎话,如此聪明之人却把聪明用在了这上面,虽然很可怜,但此种人不能举荐做官。

    姚远茫然不知本有意提携他的徐灏,因为他正常的表现而改变了心意,不知该作何感想?

    杨稷得意洋洋的道:“这倒不是假话,也亏我想得出来。”

    冯文君皱眉道:“这句诗是从何处来的?”

    杨稷说道:“是我肚子里想出来的,怎么样?”

    冯文君没好气的道:“说好是要古诗,你分明是在杜撰,罚一百杯。”

    杨稷急了,脸上未免有些挂不住,辩解道:“这句诗古得很,盘古没有分天地就有了,解学士那七个泉字就是从我这五个洞里淌出来的。”

    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解释的太荒唐,指着邬斯文说道:“贤弟你可记得?这句诗就是你先前下象棋那个人作的。是我有一日在你书楼里随手翻见,因见他作得出奇,故此记在了肚子里,方才偶然想起来了。

    冯姑要是不信,改日把那本诗书拿来翻给她看看,我要说谎就发个大誓。”

    “既然是古作,也免饮了吧。”冯文君看不见邬斯文郑重其事的帮着撒谎,听他真急了,自然不会逼迫罚酒。

    “呵呵!”杨稷满意大笑,对唐富贵说道:“就差你了,不论什么古诗,说一句就是了。”

    唐富贵苦着脸道:“我肠子都想断了,也没有这个洞。求冯姑从宽,不拘什么话,只要说得通吧。”

    “有理。”姚远又不失时机的说道:“酒令原是凑趣,过于苛刻就没趣了,求娘子通融通融。”

    冯文君也没了较真的心情,无所谓的道:“悉听尊便好了。”

    “我想起来了。”唐富贵满脸喜色,“行不动的哥哥,这一句可妙?难道是没有典的?我听见鹧鸪是这样叫。”

    “典是有典了。”冯文君忍俊不住的笑道:“只是洞不在头上,罚一杯。动字用错了,该罚三杯,改成一杯,共罚两杯酒,请用。”

    唐富贵无奈只好举杯饮酒,忽然问道:“冯姑你说洞字不在头上,罚我吃了这杯酒也罢了。我请问你,头上有个洞是什么东西?莫非是两个动?我怎么觉得委屈。”

    说着说着,把大半杯酒都倒入了嘴里,不料他扑哧一笑,把酒水全都给呛了出来,喷得众人满脸满身,整个桌子都给污染了。

    徐灏也没能躲得开,伸手阻止住李冬等人要揍人的意思,要来一块丝巾擦了擦。

    杨稷叫道:“你想起什么了?这么好笑,酒喷得到处都是。”

    唐富贵咳嗽了半天,这才大笑道:“方才冯姑说洞字有两个,我还不信,吃着酒想起来了,一点不错。那妇人屁股底下可不是有两个洞嘛?一扁一圆,所以觉得好笑。”

    众人听了纷纷大笑,冯文君见他这等村俗,忍不住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