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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9【皇帝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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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瀚得到案情报告,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而且,这还只是初步审讯结果,兵部和都督府正在派人二轮调查。

    于是内外朝堂,都感受到皇帝的怒火。不是大声咆哮那种愤怒,也不是情绪阴晴不定,而是像即将下雨时,那种昏暗的天空、令人窒息旳气压。

    “陕西的巡检兵,西路和北路都烂掉了。”

    御花园里,赵瀚坐在池塘边钓鱼:“从上到下,一起烂掉。有实权的,帮着商贾走私。普通小兵,对正经商贾吃拿卡要。不长眼的走私商贩,货物被没收之后,直接被巡检兵给分掉。烂得这么彻底,我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徐颖叹息:“上行下效,人之贪欲就收不住。”

    赵瀚说道:“几年前,他们可都是大同将士,是可以舍命杀敌的将士啊!”

    全国的巡检兵,基本都是退伍老兵,只有少部分属于就地招募的农兵。这些退伍老兵,伤残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超过了年龄(35岁),却还没有晋升足够军职而退伍。

    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全国的巡检兵都能当正规军使用,且他们平时的工资待遇不输给正规军。

    徐颖没有接话,他不方便评价军队。

    赵瀚却继续说:“李春(李鹄翀)此人,我还有些印象,他是黄顺的妹夫,李家村的一个木匠。我们攻占了黄家镇,李春跟几个村民一起,杀了李家村的劣绅主动来投军。第一次攻打吉安府城,李春就已经是小队长。我们带着太监诈城,李春虽没在我身边,却也带着士兵埋伏策应。以他的资历,要是脑子好使点,早就够资格做师长了。”

    徐颖说道:“可惜了。”

    赵瀚突然问:“是我太苛待功臣吗?”

    “不算苛待。”徐颖说道。

    早在赵瀚登基称帝之前,朝廷各部门正式组建,官吏俸禄就已经做出调整。

    大同官员的俸禄,约等于大明官员的2倍左右。

    俸禄不以银钱来计算,而是按任职地方的米麦官价来算。有时候比市面粮价略低,有时候比市面粮价略高,但整体不会差太远,如此就平衡了各地物价与俸禄的悬殊。

    比如两个官员平级,一个在南京做官,一个在贵州做官,他们的俸禄都是多少石,但折算成银子就会出现巨大差异。

    若是穷地方的官员心理不平衡,也可以存着官票不花,在贵州当官领到官票之后,回南京去兑换成粮食(或银子)也行——俸禄以官票形式发放,面额写明了多少斤,在全国的大同银行都可兑现。

    大明的正一品官员,月俸为87石。

    大同的正一品官员,月俸为280石。以南京的平年粮价计算,每月工资约为200两银子,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随着白银输入增多,南京的银价已经通货膨胀了。但朝廷稳定银铜比价,造成铜钱购买力上升。仅用铜钱来计算米价,又没出现通货膨胀,小民收入可以得到保障)。

    都说宋朝的官员高薪,但宋朝的正一品官员,每月的正工资也才120两。

    当然,这玩意儿算起来很复杂,宋代官员还有累加俸禄,正一品最多能拿到360两。宋代的最高工资,反而是从一品宰相,正工资300两,全额月工资可达900两。

    宋代也就宰相是那么高,算到六部尚书时,正工资已跌至60两,全额月工资180两。

    而宋代的末流官员和小吏,在朝廷消减官俸之后,不靠贪污甚至养活自己都难。

    赵瀚给全国官吏定的工资,比大明更高,比宋代更低。与此同时,对小官小吏更友善,小官小吏们的月薪,比明代和宋代都更高!

    不过跟我大清还是不能比,一品总督正工资180两(年收入),养廉银(年收入)给整出16000两就特么离谱。

    像刘铭传做台湾巡抚时,每年正工资155两,比大明官员还低,养廉银却高达一万两!

    养个屁廉,该贪还得贪,清朝官员最喜欢去四川。

    因为清初四川荒无人烟,朝廷为了鼓励开垦,四川的田赋定额最低,一直持续到清朝灭亡。

    田赋定额低,就意味着盘剥空间大,清朝官员到四川上任,都是苛捐杂税往死里压榨。在四川做一年官,抵得上在其他地方干好几年。

    再说大同朝廷的从龙功臣,不仅赐予土地,而且陆续补上了商业利益。或者是矿山经营权,或者是商业专营执照。为了防止勋臣扰乱商业秩序,一般赐给他们小范围的终端专营执照,比如在某个城市经营一家盐店、烟店。

    就像李鹄翀,便拿到长安县一家盐店的经营权。名义上只有五十年经营期限,但这只是便于朝廷掌控,到了年限还可以续期,不犯事又有谁会来收回?

    整个西安府城,只有寥寥几家盐店,李鹄翀占了其中一家,每个月都能躺着赚钱的。而且随着陕西人口增长,省城居民也越来越多,李鹄翀的盐店收入也会持续增加。

    算上田产、俸禄、爵禄、盐店利润,李鹄翀每年的收入,大概在1200两左右。此外,北方冬天有炭火补贴,平时春秋两季会发全套衣服,平时在衙署吃饭也是免费的。随着今后人口增多,他的盐店收入就越高,年收入直接翻倍都很正常。

    而且这货还年轻,即便伤残转为巡检官员,但依旧可以继续往上爬,退休时升迁到正三品都有可能。

    这样的人,就算私下养十个小老婆,也是完全养得起的。只要不强抢民女,不搞得天怒人怨,谁他娘的又会去调查他?

    “是不是我多纳了几个妃子,勋臣们就上行下效要享受了?”赵瀚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徐颖也回一句:“陛下的后妃,还没某些武将的小妾多。”

    徐颖意有所指,赵瀚也不问是谁。这种事不好进行清查,甚至认真查起来,无论官员还是百姓,反而觉得皇帝对功臣太刻薄。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强抢民女,只要你情我愿,文武官员纳妾的事情,一向都是民不举官不究。

    因为就算查了,赵瀚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步子迈太大了容易扯到蛋。

    总说后宫三千佳丽,如今赵瀚的紫禁城,女官和宫女加起来,数量已经增涨到3500人。比如说司礼监经厂,一次性就招募近百人,这还是铸字、雕版业务外包的结果,否则司礼监经厂里人更多,里面的女官和宫女更像是国企职工。

    赵瀚的嫔妃,至今不足十人。

    赵瀚觉得自己确实更喜欢享受了,但他一直在尽量克制,而且一直以民生为重。就算让他做李鹄翀的职位,再怎么贪图享乐,也绝不会向境外走私铁器。

    这次的事情,让赵瀚觉得心很累。

    一个两个武将,贪污腐化他都能接受。陕西的巡检兵,此案卷进去五分之一,这才是赵瀚真正愤怒又悲哀的地方。

    “散了吧。”赵瀚扔掉鱼竿。

    徐颖躬身告退。

    径直走回坤宁宫,赵瀚没怎么说话,费如兰默默的迎他进去。

    “我躺一会儿。”赵瀚说。

    费如兰叫来侍女,一起扇走蚊子,然后把蚊帐放下来。

    赵瀚说:“你也来,抱着睡一会儿。”

    费如兰除掉外衫上船,劝道:“陛下太累了,该好生歇息一阵子。”

    “嗯。”赵瀚应了一声。

    真就是睡下午觉,夫妻二人抱在一起,闭眼度过这安静的下午时光。

    陕西的案子太大,涉及走私铁器和粮食,朝中文武没人敢出面求情。

    案件还在调查,牵扯人数太多了,审案怕得审个一年半载。

    该案主犯李鹄翀失踪了,茫茫秦岭,鬼知道躲在哪个角落。调动人力物力,搜查一两个月还行,时间再长根本不可能。若两三个月还找不到人,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海捕文书,说不定哪天有百姓能提供线索。

    秦岭某处深林之中,李鹄翀又重新做起了农民。他带了一些食盐和粮食,又采集野菜、野果,单臂用腰刀刨坑,费力的将种子种下去。

    就是婴儿让他不放心,大美人缺乏母乳,而且营养也不够,万一生病也没儿科大夫。

    他觉得先躲几个月,明年春天下山,弄一把锄头回来,再弄些红薯和玉米种子。在深山耕种两三年,再原路返回长安县,去山东那边坐船前往琉球或吕宋。

    到了海外,一切重头开始!

    养尊处优的大美人,此刻背着婴儿,听从李鹄翀的指示播撒种子。

    “你这撒得不对,一窝撒太多了。”李鹄翀居然还记得如何种地。

    大美人也不敢反驳,她的族人已被抓捕审查,现在只能跟着李鹄翀做山中农妇。就算逃出去,能逃到哪儿?吃饭都成问题。

    坐着休息一阵,李鹄翀对大美人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岭上看看情况。”

    这货非常警觉,甚至连生火煮饭,都选在山洞里进行。或者选择风大的地方,在被风角落里做饭,炊烟会被大风很快吹散。

    李鹄翀爬到一处山头,选择大树藏好,拿出千里镜观察四下。

    说实话,如果不动用上千大军,一座山一座山的搜查几个月,根本不可能将李鹄翀给找到。

    李鹄翀一直留在秦岭,基本不会被抓,就看他今后出山,沿途会不会有人认出来。

    主犯不知所踪,这让朝廷颜面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