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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人人奋勇向前,但最终还是只挑了二百人出来,一个也没有多选。
选中了的得意洋洋,果然都是个个膀大腰圆的模样,年纪也是偏大一些,多半是在十六七岁的年纪了。
大明的规矩,十八可以袭职,当然也有特殊提前的,但多半还是按年纪来,这些家伙再过半年一年就能袭职,其实和成人都没太多差别,个个都是长的高大,在舍人营这几个月,几乎人人都长了个子,身上多了几块结实的肌肉,眼里多了几分凶光,身手更加犀利,在黑铁塔和黑铁球一般的佟士禄的带领下,二百多人,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在军官们的带领下,这些家伙虽然分属不同的局,但还是很快临时编组成功,队官管伍,旗总管队,局总管旗,两百人编成两个临时局,按局横队的规矩排好,然后在号令声中,整齐坐好。
这些动作,如果换了京营任何一部来做,都会做的乱哄哄的,光是确定一个中心点,成扇面散开,分成多少列,每一横列多少人,竖列多少人,都有一定之规,在最短时间内散好,每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多少,都有严格的规定,在长期的训练之后,几乎是哨声起伏之间,二百人就已经分开站好,并且分好了地段,整整齐齐的坐了下去,换了别的营,现在还在整队之中。
每个人都坐好之后,过不多时,一群军官抱着军中训练的长木棍过来,这是用来训练长枪手所用,每个人都是取了一根,继续坐好。
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什么议论,连咳声也没有,但所有人脸上的兴奋之意,那是十分明显的。
“士气可用。”
惟功对着一脸油汗的周晋材道:“你这个总军训官干的不坏,这些家伙,就是一群狼啊。”
“大人的规矩好。”
周晋材并不敢居功,而且现在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事上,看着惟功,他有点担忧的道:“不知道巡城御史会不会出面?顺天府会不会出面?朱岗又会不会买帐?”
“你小子,长本事了?”
惟功有点意外,若是张用诚说这些话,他不奇怪,周晋材这厮居然有这些忧虑,他就奇怪了。
“大人。”周晋材有点忸怩,但还是道:“我在这里做事做的十分痛快,跟当年在城西冷铺时训练兄弟们的感觉一样。再者说,这里从队正到旗总,十个有九个也是我们顺字行出身的人,训他们,我心里踏实。咱们做好了事,将来到边疆博个前程,这是大人给我们定好的章程。我,我知道救人是应当的,但我很害怕大人因此坏了前程。”
“放心吧,晋材。”惟功拍了拍这个黑脸心腹的肩膀,笑道:“我做事向来有分寸的,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
……
中城御史唐启年是万历二年的进士,名次在二甲中游,不上不下,没选入翰林庶吉士,这一生想当大学士已经是无望,但能选在都察院,位子又不是普通的监察御史,而是手握实权的巡城御史,这也足以说明他背后有赏识他的大佬,这种位在清流,又有实权的官帽子,不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落在人的头顶上的。
有后台背景,自己又是三十不到的年纪,年轻干练,在御史位子上好生干几年,将来为佥都御史,副都御史,放巡抚,迭次迁转,最后能位列九卿,甚至尚书这个位置也不是巴结不上……前提便是任内绝不能出事!
怕出事,偏生就出大事。
看着眼前这二十来个打扮精干的舍人,再看看为首的陶姓舍人是一脸的精明外露,显然不是容易哄骗的人,再想想他们身后的张惟功,人小鬼大,屡次大出风头,其实力背景,真不是自己能轻易招惹的。
至于朱岗……唐启年感觉自己的脸颊在跳动,牙齿也疼的厉害,但此事谁理亏理直倒是很清楚的,既然哪边都不容易得罪,只能先按规矩来做……他很快做出决断,断然令道:“知会中城兵马司王大人,带同兵马,随我一起去抚宁侯府!”
虽然已经天黑了,但巡城御史是百无禁忌的,唐启年带着自己的几十个随员,与陶希忠等人并做一处,走到一半路时,看到一队兵马约五六十人,打着灯笼,形成长长的火光,犹如一条火龙一般,走近些看看,果然是中城兵马司王指挥使带着人赶来。
众人汇合到一起,都感觉事情很难办,大家愁眉苦脸,继续前行,等到了抚宁侯府前,候府中人早早看到动静,也是出来了百余人,都是府中养的豪奴,个个挺胸凸肚,颇有一些满脸横肉,身上江湖气十足的人物。
原本城中大府,特别是公候之家是不准养家丁的,边镇将领能做的事,在京城是绝对不允许的,天子脚下,你养育家丁,蓄积武力,意欲何为?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就算是丹书铁券也救不得。
但现在王朝已经在走下坡,规矩远不及当年绵密,有一些东西就被上上下下都忽视了。
各家公候府邸,多则数百人,长随家丁当然就不少,除了不敢藏着弓弩铠甲外,家常的武器也颇不少,就眼前来说,抚宁侯府一下子就出来一百多号人,一多半人没有拿东西,近一半人手中拿着短刀朴刀短枪一类的民间常见的兵器,虽不是太出格,但也是逾制了。
唐启年哪里有功夫计较这些,只是下令召来侯府门上的,将自己来意说明,同时朱岗接见。
“候着罢!”
丢一这么一句后,侯府门上的也是匆忙进去禀报去了,唐启年眼观鼻,鼻观心,如入定老僧。换了别家,御史驾临还敢来这一套,他早就下令打进去了。
这一候就是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那个门上的执事大爷出来,站在石阶上,叉着腰昂着脸道:“侯爷说了,打人的事情是有,小小教训,无足轻重,关人则是事出有因,也不劳御史操心,如果御史大老爷有所不满,可以上本弹劾,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他就不见了。”
听到这样的答复,唐启年微微苦笑,当御史的最怕遇到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权贵了。他敢肯定,今晚就算是在定国公府或是英国公府,自己绝不会受此冷遇和侮辱。
“真是……”
唐启年毕竟还是三十不到的人,肚皮里是有一点火气的,眼睛一瞪,打算发飙,但看到石阶上侯府执事两眼中漫不在乎的神情,再想想国朝勋贵从未被重责过的过往,而朱岗的为人向来是睚眦必报,虽然勋贵和文官是两个系统,但实权勋贵也不乏捧臭脚的,况且就算人家拿银子砸也能叫自己仕途绝望……人就是这样,一冲动之下,可能会做出平时不敢的事,但只要脑海中三番五次的一想,就算是不可能的情节也能想出来的……
御史不出声,在场的人心里都是明白过来,这位爷是靠不住了。
至于中城兵马指挥王大人,六品武职官,连侯府看门的都不如,这会子是躲的远远的,绝不会自己上来自讨没趣。
一时间两边只能这么对峙着,抚宁侯府那边气焰颇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笑声,当然还有“我早知道如此,谁敢惹我们侯爷”之类的议论,而唐御史这边,刚刚来时虽不说是盛气,好歹还有几分官威,现在这样,明摆着是自己家大老爷不敢惹人家,平时巡城御史的威风,在真正的权贵门前,真的是屁也不顶了。
一念如此,所有跟着唐启年的人都是弯下腰去……自家主人都不争气,难道他们当下人当铺兵当小吏的,反而比进士及第的御史更有骨气么?
这一边的人群之中,只有陶希忠等人还昂着头,直着腰,没有一点儿变化。
御史靠不住,这是十分可能的事情,预先早就考量过了,而陶希忠等人对自己大人的信任才是实打实的,无论如何,自家大人是不会叫他们失望的!
又过了两刻钟功夫,面如死灰的朱荣转了回来,身边也是舍人营的人陪着,看到陶希忠,各人都是摇头……顺天府不肯接状,也不肯出力,根本就直接打了回票。最多,那边答应明日会上奏提及此事……当然,也不是设立场,只陈述朱荣等人的话,这样已经算是帮了不小的忙了。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满脸络腮胡子的朱荣站在抚宁侯府之前,不顾已经头顶星空的事实,振臂大呼,牛眼里已经满是泪珠了。
这一刻也怪不得他化身岳飞,实在是心里这一股冤气难抑,他和朱岗虽出五服,却是一个祖宗,但朱荣知道,朱岗的脾气就是翻脸不认人,儿子在这府里多呆一刻,就是往阎罗王的大殿方向多走了几步。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说是武官,手底无兵,有兵也不敢用,现在可能是死一个儿子,若是敢做什么出格举措,皇家不会治勋贵,对他却是一翻手就无情,到时候死全家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