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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画中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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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时候,顾绮年与他打了个照面。

    和记忆中出入的有些大,一年多未见,沈高轩身近七尺,身姿颀长,虽尚未及冠,然眉眼间英气十足,将其本儒雅清俊的容颜遮掩了几分,显得少年老成。身着绣云纹的墨绿长袍,袍脚上翻,脚上蹬了白鹿皮靴,不似大多世家子弟般锦带佩玉,举手投足间透着干练果决。

    沈高轩见到她,很是有礼的唤了声“九小姐”。

    延庆侯府里,顾绮年行九。

    她福身回了礼。

    少女再次抬首时,得见其全貌,沈高轩的目光瞬时凝住。

    豆蔻年华的岁月,本就是少女蜕变的时期。

    前年深秋途径阳曲县时,他也曾来顾府拜会过,当时亦见过顾家的这位小姐,并无多少深刻印象。但此时褪去当初的稚气,她窈窕聘婷的站在这,就越发觉得熟悉。

    沈高轩紧聚了视线,在脑海里不断思索起这份突如起来的熟悉感。

    顾家四房离京的早,他对顾九小姐的记忆还停留在幼时京城里,顾四夫人因与母亲往来频繁,便总带着她到沈府走动。

    沈高轩亦跟着母亲常去延庆侯府,只记得顾九小姐从襁褓之婴到蹒跚走路时的女童模样,再无其他。

    毕竟,顾绮年离京时,尚不足三岁。

    他真的不怎么相熟,而对其兄长顾南华的交情倒深得多。

    再后来沈府举家迁回江陵,便更没机会见到远在太原的她。

    但此刻,沈高轩非常肯定,顾绮年的容颜曾在他视线里出现过。

    且潜意识里,他对这个答案很重视。

    浓眉锁起,陷入沉思。

    上回来阳曲县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那便是在京的那段时日。但这近一年里,顾家四房都不曾回过延庆侯府。

    沈高轩紧紧望着顾绮年的异常目光,她察觉得到。

    陪同在旁的顾正与何氏也注意到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均有些不解。

    一年前他们就是在这阳曲县的府邸里接待的沈高轩,和他处过都认为这孩子不错,是断不会做出诸如此般目不转睛盯着个姑娘看的轻举行为。

    这时代,男女礼教还是很重的。

    何氏可不会联想到沈高轩这是看中了自家闺女,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其中,必有内因。

    顾绮年见沈高轩似还未意识到他的行为唐突,心中虽奇怪但更不好直接去与之对视,就如若无觉的侧身绕过他走到何氏身边,轻唤了声“娘”。

    凝视的目标在移动,沈高轩视线尾随间,终于回过了神。

    原本精亮的眸子添了抹复杂,惊觉到失礼也不尴尬,大方的拱手致歉。

    直接明言了,觉得九小姐和他过去见过的谁有些相像。

    乍闻是这样的缘由,顾家三口都有些惊讶。

    但顾正并不想和人将话题拘泥在自家闺女身上,便冲其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贤侄,我们书房说话。”

    何氏就带女儿先了回主屋。

    而沈高轩随着顾正往前行了几步,突然又转身望向顾氏母女的方向,在对上顾九小姐的背影时神色恍然。

    他记起来了,是画像!

    自己意外撞见的那几卷丹青,画中女子不正是这位顾小姐?

    虽说较现在的她成熟了不少,但眉眼间的神韵如出一辙,是断然不会错的。

    只是,那位素在京中,何时见过顾九小姐,又为何要替她作画?

    还作了那么多幅九小姐转身离去的背影?

    沈高轩有些匪夷。

    顾正发现他没跟上,止步转身,随着沈高轩的视线望去,正见自己妻女的身影消失在洒花簇锦的软帘后。

    他心中顿时就生了几分不快,沉声喊道:“贤侄。”

    沈高轩亦是个聪明人,跟着进了小书房就解释道:“原是早前在舅母府上时机缘巧合见过侯府的几位小姐,刚见到九小姐便觉得面熟,失礼之处,还请顾叔叔见谅。”

    他很敬重这个长辈。

    上次短暂的相处,顾正亦很喜欢这个晚辈,觉得沈高轩有志气有目标,不似当下的很多贵族子弟般安于享乐,他积极奋进。

    难得碰上个合他眼缘的少年,顾正打心底起欣赏,此次再见到他,就更是欢喜。

    两人在外院相谈了番,就想和他商议起京中的很多时事,便进了内院。

    顾正很多从京中打探来的消息,都置在了寝院的小书房里。

    因未将沈高轩当做外人客套,就直接带了过来。

    女儿在这里,他觉得见个面打声招呼,没什么关系。

    谁知,却让素重言行的沈高轩失了态?

    顾正一年前就知其是个稳重的性子,而在京中历练后,此次见面后发现他变得更加内敛深沉。

    若不是紧要的,怎会让他变色?

    可见,自家闺女的容貌,勾起了他心底不小的波澜。

    断不可能只是因和延庆侯府里的几位堂姐妹相似就可解释的。

    沈高轩在敷衍,是为了掩藏什么?

    “顾叔叔?”

    沈高轩知晓自己不擅说谎,虽不想隐瞒却不得不为之。连他都难确定的事,怎敢随意说与人听?

    再且,传扬出去,保不定会引起什么风波。

    自己绝不能为那人生事。

    顾正见他有意顾左右言其他,亦不再追问,就问起他朝中形势等情况。

    他早晚是要回京的。

    沈高轩刚入朝不久,沈家又不在京城,他所能倚仗的就只有舅母元平公主。

    然元平公主虽是建炎帝的皇妹,但并非一母同胞,她早年丧夫只带着五岁的颜娇郡主独居在公主府,连将军府陆家都不常往来。

    她虽荐自己进朝,却并不能给他太多分析和帮助。

    沈高轩年少,总少了些资历。

    这趟回江陵,本是想劝父亲回京的,但不得其果,他只能丧气返回。

    父亲是前禁卫军统领,先帝在时就颇得圣宠,沈高轩很想他回京帮助自己。

    但父亲似藏着什么苦衷,直接拒绝并声称再不回京,让自己莫要游说。

    三年前举家回江陵时,沈高轩已经十三,他懂事了。

    因从小就跟在父亲和舅父陆驸马身边,他早就立志等长大后做名报效朝廷的将军。可惜父亲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辞官隐退,连他的前途都不顾。

    在江陵的几年,沈高轩心底是有几分不甘的。

    他从小习武,就为了以后能一展所长,但父亲生生夺了他的机会。

    直到舅母元平公主来信,他百般期待,又让母亲出面说话,方得来父亲的应允。

    沈高轩进京后,步步谨慎,他极担心被人否定。

    因为,不同于其他世家出身的子弟,他清楚的知晓自己背后没有支持他的家族。

    这次回江陵游说父亲,原是舅母的意思。虽说无果,但对于沈高轩来说并不意外,而离开江陵前,父亲教了自己很多处事道理。

    同方才与顾叔叔聊天时,对方透露出的很多想法不谋而合。

    沈高轩就从心底里愿意和眼前人亲近。

    但关于顾九小姐的事,他只能隐瞒。

    虽有愧疚,但见对方没有强求,心底还是松缓了些。

    两人谈起如今的朝堂纷争,无外乎就是两个党派在暗中较量。

    一方是以皇太子刘长宁为马首是瞻,他乃中宫王皇后所生,名正言顺;另一派则是拥护二皇子刘长泽,其生母穆贵妃得尽圣上宠爱,名义上虽辅助王皇后协理六宫,却较其更有决定权。

    建炎帝对王皇后感情薄淡,都说当年立她为后只是看在先太后的情面,而自身极喜欢穆贵妃,对二皇子亦宠爱有加。

    天庆皇朝素有立贤不立长的说法,史上亦曾有过废太子改立其他皇子为储君的先例。

    而当今太子资质平庸并无过人之才,反观二皇子虽体弱多病但天纵奇才,在朝堂百姓中声望颇高。

    因而,两派间明争暗斗,朝中情势可谓严峻。

    沈高轩道了几件离京前刚发生的事给顾正听,眉宇间略有打量。

    毕竟,延庆侯府的大小姐就是当今的太子妃,顾家早就被默认为了太.子.党派。

    自己身为晚辈,就想听听他的见解。

    顾正却好似浑然不记得族中有个侄女是太子妃,只简评了几句太.子.党派的两个朝臣做事莽撞草率,轻易落人把柄难能气候的话;对于二皇子党派的作风,觉得既君子又周全,虽说使诈但兵不厌诈。

    沈高轩就听出了话中深意,对方其实更看好二皇子的手法。

    与父亲的想法一致。

    他亦很同意。

    两人聊着,又提到了先前三皇子薨逝的事。

    顾正就没有多言。

    好好的皇子突然急症离世,原就是不简单的。

    否则,如若宫中谁得个急病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还要太医院做什么?

    故去的三皇子虽和太子是嫡亲兄弟,但感情并不好,而反与二皇子交好,这本就是个敏感因素。

    沈高轩现是在二皇子.宫里当差的,他不能细说。

    两人在书房议的正酣,何氏母女在正屋里却是另外番光景。

    顾绮年先是在母亲的陪同下就金品斋送来的玉簪选评了番,后就靠在炕上说家常话。

    话题自然绕不开刚刚的沈高轩。

    提及异性,顾绮年有些腼腆,毕竟生平头回被人那样打量,她如何都受不住的。

    何氏就拉了她的手言道:“绮儿莫担心,等你爹回来后,娘就问问他,看看沈家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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