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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捉虫)第八十六章 :太子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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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晗月紧紧咬住牙关,硬生生地受着,暂时还不能让旁人察觉,只等着筱慧去而复返。

    她试着调节微乱的气息,狠狠地瞪了颜嬷嬷一眼,双唇勾起一抹冷笑,而后命筱竹去拿盛满水的瓷缸继续给她顶。

    沈二小姐的毅力令颜嬷嬷生出惧意,那抹冷笑不同先前的不服与不悦,有一种眼前之人将会是死人的森冷感觉。

    难道她……其实是知道皇后的计策?那她这样干挺着其实……其实是要反之利用,然后打击皇后娘娘的?颜嬷嬷心中大喊不好,徐皇后低估了对手,而沈二小姐也超出预料太多,对自己如此狠的人,徐皇后怎是对手?

    就在此时,花园拐角处缓缓行来一行人,中央一身素色华服的清隽男子,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人?

    颜嬷嬷一见来人,越发惶恐,心中笃定太子殿下此刻的到来便是先前商量好的,一定是太子殿下料定皇后娘娘有这一手,自己太掉以轻心,竟被沈二小姐骗了,反而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证据,那么……这就是太子殿下想的!

    若是这样,她的任务是完不成了,兄嫂的性命……颜嬷嬷内心沉重,不过到底是在宫里待了不少年头,面上还能保持着波澜不惊,裣衽垂首,等待着太子殿下的到来。

    沈晗月也看见了太子楚曜,秀眉紧蹙,她不曾在后门挂上宫灯,他怎么还会来这儿?还带着范婉容,让大家欣赏他与范婉容谈恋爱不成?

    她先前说过,不去定安村做电灯炮了,怎么,还要边被责罚,边做电灯泡么?楚曜不至于是这么变态的一个人,那到底所谓何事?

    今日的际遇是她昨日犯浑的恶果,君心不可测,昨日的事情,没有期盼的撤换太子妃的圣旨,而是让皇后有机会派来这个刁悍的颜嬷嬷。而先前,颜嬷嬷虽说是明着一次次挥着戒尺,却也打着悉心教导的幌子,加上她的隐忍,应该不至于让人看得分明才是。

    想到这,沈晗月稍微放松一些,那么楚曜应该不能忤逆皇上的意思,阻止颜嬷嬷教导自己学习宫规礼仪,不阻止便好,不然今天就白吃了太多的苦。她默默将衣袂扯下一些,生怕手腕处的伤痕显露出来,不管楚曜是来走场还是如何,但愿不是来坏事的。

    楚曜走进思兰亭,身后跟随的妙龄少女正是范婉容。

    楚曜坐在亭子围栏处的歇椅上,面上噙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浅笑,先是垂眸看着一地的瓷器碎片,以及亭子周边一列列盛满水的青花瓷缸,心内一沉,只是没有写在脸上。

    “孤的未来太子妃性子活泼,颜掌事想必气得不轻吧?”

    颜嬷嬷被问到话,上前一步,跪在楚曜身前,恭谨道:“老奴受皇上,皇后娘娘吩咐教导沈二小姐,她乃千金贵体,老奴却也不能有丝毫懈怠,唯有事事巨细,尽心竭力,想来沈二小姐日后贵为东宫之主,是会体恤老奴此时的苦衷的。”

    楚曜淡笑依旧,微微颌首:“颜掌事哪里话,孤与沈二小姐都是明白人,怎会不知颜掌事的良苦用心?”

    “太子哥哥,颜嬷嬷真的好辛苦,您看,月姐姐今儿个打碎了多少?”范婉容站在亭子的另一端,离楚曜有一段距离,娇小的身躯令她看起来有着另一种惹人怜爱的韵味。

    沈晗月听闻范婉容这句,觉得范婉容在楚曜跟前故意说自己没用,基本走路姿势都学不好。毕竟在范婉容眼里,自己是占着本应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的人选,是以,冷不丁地在楚曜跟前挑自己的短处,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唉,做人难,做太子妃更难,做占着位置的太子妃更是难上加难!

    楚曜凤眸微扬,轻轻瞥见站在不远处的莫允,似乎与沈府的下人说着什么,显然是沈宅知晓他的到来,前来敬茶伺候什么的,莫允按照吩咐,将她们拦下。

    “沈二小姐这个样子,孤也分外担心,吃点苦头能学好,她也是应该受着。”楚曜起身,状似对范婉容道出这句。

    范婉容娇媚一笑,对沈晗月轻声说道:“当初妹妹也是被大娘教得满身是伤才能让皇姑母满意的。”

    楚曜微微挑眉,问道:“你以前也吃过这样的苦?”

    范婉容点着头:“婉容当时用的还是铜的,比月姐姐的瓷缸还重上几分,大娘是含着泪看着才这么高的我那样学的。”她探出素手,比划出一个高度,看起来那时候应该八.九岁的时候。

    楚曜心里明白她说的是瞎话,她自小便在庄子长大,十二岁正式进的靖阳侯府,哪来的打小被靖阳夫人训练的事儿:“如若真要那般才让婉容有了如今的优雅端庄,那沈二小姐今日这般,看来颜掌事还是太过放松了些!”

    “皇上、皇后娘娘的旨意,奴婢不敢松懈。”太子殿下与范小姐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似闲聊,让颜嬷嬷觉得太子殿下可能只是过来瞧一瞧,但还是心虚得很,是以再次借机搬出皇上,想要试探试探。若太子真是待一会儿就走,那这句话是提醒太子殿下,这是皇命,他在这耽搁是会逆了皇上意思。

    沈晗月站在旁边,静观其变,没有吱声。

    而楚曜听着颜嬷嬷的话,也就点了点头,便沉默不语。

    楚曜的顷刻缄默,令空气凝了一层难以形容的死寂,思兰亭内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呼一下。

    这里的人各怀心思,也都在判断太子殿下究竟何故来此?楚曜向颜嬷嬷迈出一步,抓住她手中的褐红戒尺。颜嬷嬷哪敢将戒尺交出去,可是身前是太子殿下,终是不可能死抓着不放,于是犹豫一下,到底是松开了手。

    楚曜抓住戒尺的第一时间,已然心中有数,这是铁铸的戒尺,上面有一层褐红漆面以遮盖材质,还在上面粘附上鎏金花卉,看起来就像是木质戒尺雕琢上去的一般。

    “颜掌事这戒尺没少落在沈二小姐身上吧?良苦用心,令孤叹服!”楚曜道出这句时,人已经站在了沈晗月身旁,与先前拿戒尺的时候不同,不需要屏息,而是可以大口大口的吸气,但是气息因为升腾起来的怒意而变得非常急促。

    沈晗月当然知晓那柄戒尺是怎么回事,她对上楚曜视线,事情已经败露,她的算盘,他应该是知道了。

    楚曜一言不发,这种沉默越发让旁人惶恐,沈晗月看得出他在生气,而且非常的生气!

    范婉容一旁瞧着,从未见过太子哥哥将情绪表露得如此明显,他的目光极为复杂,若疼惜沈二小姐,不是应该生徐皇后或者颜嬷嬷的气吗?可太子哥哥这厢仿似是气沈晗月的。

    范婉容越发糊涂,也不清楚进沈宅前,太子哥哥为何让莫允吩咐她前头那样扯上几句,总之沈二小姐与太子哥哥的关系很是复杂。兄长范展鸿先前说过,太子哥哥非常非常在意沈二小姐,这点肯定是没有错的。

    范婉容这边思绪百转,也想到因为沈二小姐与阿奕的事情,如今靖阳侯府的焦头烂额。

    大娘病倒,阿奕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还要为了在太子哥哥跟前摆清立场与态度,抓紧着筹办阿奕的婚事。唉,范婉容心中无奈,暗暗叹出一口气……却听闻哐当一声,让她惊了一下。

    原来是楚曜将那柄褐红色的雕花戒尺甩向莫允那边,那声脆耳的落地动静,令亭子里的人全都心惊胆战起来。

    这明明是铁制的,那先前小姐……一旁的琼书琼绣面色变得惨白,想要上前看看小姐,可太子殿下在旁边,她们……她们只能启动双唇,无声地望着沈晗月。

    “我没事。”沈晗月轻声道。

    此时楚曜的态度已经明确,颜嬷嬷面如土灰,却也很平静,没有一句求饶话语。

    莫允明白意思,也只为太子殿下一人效命,此时殿下要直接严惩颜嬷嬷,是以,他自然不会去想颜嬷嬷只是一个女人,殿下的一个眼色,他直接拔剑杀了这个女人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是以,莫允挥起戒尺,打在颜嬷嬷的肩上,是没有留一点点情面的,只稍这么一下,那颜嬷嬷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换一个。”楚曜对莫允道出三个字,将目光落向角落处,扫洒院落的竹枝扫帚。

    莫允领会,命人将扫帚拆开,而后抓起一把,立即往颜嬷嬷身上狠抽。

    细细竹枝一下下划过颜嬷嬷的背部,那种疼痛令人窒息,没几下,厚实的衣裳就已残破不堪,里头也是皮开肉绽,全是鲜血。

    一道道竹枝,在莫允手中不输蛟皮鞭子,这种抽法伤皮不伤骨,人不会当场死去,却等同千刀万剐,血腥的很。

    楚曜就是要让人看看,动沈晗月者,他不会直接杀了那个人,只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随着颜嬷嬷一道从宫里来的两名宫女早已摊在地上,楚曜眉目微凝,没有让莫允停手的意思,转而对琼书沉声道:“还不给你们小姐看看伤口?”

    琼书琼绣赶忙上前,沈晗月呵斥:“站住!”道出两字,屈膝对楚曜道:“晗月可否请殿下移步,晗月有话要说!”

    “先验伤!”楚曜的语气不容忤逆。

    “晗月有话想说。”沈晗月还是屈身行福的姿态,没有被楚曜言语威慑而影响。

    楚曜倏地快速拉开沈晗月的袖子,那几道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伤痕在白皙的手臂尤为刺目:“先治伤,迟些再说!”嗓音低沉,甚至蕴了一丝恳求。

    思兰亭内颜嬷嬷的刑罚还未结束,站在那方的丫环们全都闭起眼睛,不敢直视地上血肉模糊的颜嬷嬷。

    沈晗月跪坐在侬缘斋屋内的叠席垫上,楚曜则在对面,中间隔着红木雕象八角矮几。

    昨日在长公主府的怡景阁也是这样相对而坐,他当时以为自己说出三年之期,加上范婉容这层屏障,她可能会去相信三年后的可能,谁知,她是三年都不愿意,是以才在今日变本加厉,这般行事!

    “犯傻的事一次足矣,若再有下次,别怪孤让你沈家没有生息。”楚曜嗓音冰冷如霜,没有往日的温润儒雅,此时看她的每一眼都是痛的,冥顽不灵,无计可施,缓兵之计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这样的沈晗月让他憎恨,想起来都心口生疼。

    沈晗月心下一沉,双眸因愤慨而泛起隐隐湿意。这是拿她家人威胁?父亲、大哥还有祖母,重活一世,换一个男人这么掷地有声地说出类似的话,令她悲愤,越发觉得可悲。

    她抬首凝向楚曜,这次的目光有着内心的伤痛,令楚曜无法与之对视,而将目光落向正前方那面浮雕壁墙之上,摆出清傲的模样,看似根本不理会她的感受。如此顽固的女子,诱惑不了,卑躬屈膝祈求怜爱也会不屑一顾,他问自己除了这样要挟,还有什么对策?

    早已方寸大乱,心中的不甘更甚,他沉声道:“所以沈二小姐还是乖乖地待着,莫要苦了自己又累了旁人。”说这句时,楚曜知晓会更让她将自己排在千里之外,但不这样下猛药……难道由着她任性下去?先前刚入思兰亭时,他给过她时间,奈何她就是吱都不吱一声。

    徐皇后哪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昨日用镇纸挥起来,她都啊地叫起,今日是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硬扛到现在,让旁人丝毫未曾察觉她正承受着酷刑。

    若不是太过反常,使他怀疑,迟来半个时辰,她如此自残的毁婚方法就得逞了。

    只过了一夜,不但没有令她想清楚,反而更坚定了不嫁的决心!楚曜的昨日才有的丝丝自信,此时早已片甲不留,心如刀割,目光也有着灼灼怒意。

    沈晗月敛住先前显露的凄楚,勾起浅笑,以作掩饰:“殿下说的,晗月铭记。”

    “是么?孤还能相信你记住了吗?早在姑母府里,或者昨日你回府后,孤也曾觉得你应该记住了,结果你却……”楚曜说到这里,怒意更甚,扬起手掌拍在了桌案上,砰的一声响起,红木雕象八角矮几裂成了两半,外头看着颜嬷嬷受刑的丫环具是大惊。

    那方竹枝挥起时的嗖嗖声响没有停下,沈晗月知晓,楚曜故意让沈宅目睹颜嬷嬷的行刑,这一鞭一鞭抽的不是颜嬷嬷,而是徐皇后,更是抽给大家看的,也是让她瞧个清楚,长个记性!

    “引得太子不悦,是晗月的错,这次徐皇后既然想要生事,若是直接挡回去,日后晗月入了宫,她不是照样有的是机会?”

    “是想入宫还是入不了宫,你自己清楚得很!”楚曜胸腔微微起伏,可是……可是终究不忍再吓她了,刚才拍在桌上的那掌尤为突然,那个力度令她身型震了一下,虽说她掩饰得极好,可还是被他看出来了……本不想吓她的,也不想这样威胁于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逼他?

    “就算如你所言,你是想对付徐皇后,那么孤问你,孤在你心里就那么没用么?护得住你眼前,你入了宫就护不了你吗?”他彻底是输了,输了心,输了自尊,输得一败涂地!

    但这一刻他不能输了气势:“孤讨厌一个人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会让孤想起当年的母后,如若再拿你身子开玩笑,别怪孤挖了你娘的坟。”

    “晗月身上伤势重些,才可以助太子,若轻了,何以有机会?”沈晗月嗓音淡淡,仿似没有听见楚曜的进一步要挟。

    楚曜见她还是不肯承认本意,继续打着对付徐皇后的幌子,冷笑道:“为了大局就更应当听从孤的安排。先前交代过你,让你在后门挂上宫灯,孤甚至还吩咐你祖母身边的妈妈,说来教导你的人若待你刻薄,便直接回避,自有人替你收拾后头的事,可你这般遮掩,打的什么主意,孤难道不晓吗?”

    “晗月现在全身都是证据,刚好可以用来掀事,太子若不是惧怕勋国公,此刻便是彻底弄僵局势的时候。”沈晗月继续阐述自己的言论,她的想法已被楚曜看穿,只能彻底装蒜,绝不承认。

    先前所承受的,便是顺着徐皇后的手而不嫁东宫,若是没有楚曜的出现,都已经如愿了。

    可偏偏过不了楚曜这关,他将她看得透彻,这样的人让她有些害怕。

    顷刻间,两人皆是不语,直到楚曜喟叹一句,才将这份缄默打去:“知晓最好,肃亲王良苦用心,就算他想随你的愿,也无法逆天,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这句话的语气早已柔和了许多,已然是一位尊者的最后相劝。

    其实他是在祈求沈晗月好好认命,莫要再任性下去,昨日看起来好好的,为何今日竟是这般情景?

    她没有了落入莲池后知晓他身份的的慌乱,她的固执是最大屏障,为何不看看他,给他一个机会?她仿似封锁了心房,强攻不得,退让却万万不可,为什么会是这样?

    但……放开她,随了她的心愿退婚,他不想这么做,也做不到这步!

    沈晗月颌首,敛眉轻声道:“晗月惶恐。”她依旧装糊涂,令楚曜无法再言下去。

    “卑职求见殿下。”这是仟吴的嗓音,见到楚曜颌首,仟吴躬身走入侬缘斋内,将两份小巧精致的油纸包呈上:“这是从沈二小姐的丫环筱慧身上搜出的。”

    楚曜执起那两小包药粉,捏在手上:“筱慧交代了吗?”

    仟吴禀道:“卑职没有审出来,但……沈老夫人亲自赶来,筱慧交代了。”

    “那这包是什么?”楚曜发问。

    “筱慧从颜嬷嬷身上掏出的是癫乐散,现在这边是她更换好的白面。”仟吴应道。

    楚曜听完,将目光凝向沈晗月,“好一个将计就计,如了皇后让你癫疯的计,然后你入不了宫,助孤得了势……孤娶不娶你都无所谓了……”

    他说的没错,沈晗月正是这样打算,徐皇后让颜嬷嬷这般折磨于她,不过是想让她经受不住,而后反抗之时趁机施药,令她失去神志,再残忍对待颜嬷嬷。

    那么一个双手有了人命的女人,如何能入皇家为媳?沈晗月觉得徐皇后就是这么个目的,但徐皇后可能觉得她脾气不好,却也不能掌握得透彻,所以备了药,以助这盘棋的顺利。

    沈晗月受了徐皇后送来的大礼,怎么也要回报一番,所以身上的伤势一定要重,其一可以避过楚曜的责怪,助他打击徐皇后;其二,也帮助自己脱身,虽说是扣上暴.虐的帽子,但好歹也是失手和自卫。但徐皇后的行径,那层虚伪歹毒的面具,也会被她揭下来。

    反正徐皇后做出这件事,会想办法淡化她的错处,那么沈晗月就是在强化徐皇后的错处,同样一件事,她们目的相同,却也算计着对方。

    现在仟吴拿来的药粉,正是筱慧从颜嬷嬷身上偷出后更换的,事情与预料的一模一样。

    楚曜早已心知肚明,沈晗月更是无话可说,事实胜于雄辩!

    楚曜扬手让仟吴下去。

    仟吴知道太子的意思,禀道:“沈老夫人让卑职转告,说很多事情沈二小姐还未知道,都是她没有管教好,一切都是她的错,让太子殿下息怒……”仟吴还未道完,楚曜已应道:“你下去吧,告诉沈老夫人,孤不会计较,因为她是沈、晗、月!”

    仟吴施礼完,退出了侬缘斋。

    楚曜再道:“你先上药吧,一会儿孤与皇叔公领你入宫!”事已至此,他虽气得可以,但沈晗月已然这样,他也只能顺着她这身伤痛,去找徐皇后算账!

    沈晗月无可奈何,脑子早已混沌一片,终究是摆脱不了嫁入皇宫的命运。

    “叶恒,对不起……”她喃喃念出心中所想,丝毫未觉,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趴在了地上。

    楚曜听不清楚:“什么?”却见沈晗月晕死过去,惊慌失色,赶忙将她揽在怀里。

    拉开她的衣襟,望见肩背上的伤痕,远比他想得要重得多:“简直是个疯女人!”这道道狰狞的伤痕,便是她不想嫁给他的决心,令他心似刀剜,偏偏没有法子与她计较,能做的,只能是抱着她冲出沈宅,直奔皇宫寻找御医!

    ***

    三日后

    沈晗月缓缓睁开眼睛,望见的是粉黄色的帐幔,空气中还有着一层淡淡的紫檀香气,幽静美好。

    这不是她的闺房,沈晗月四肢还很虚软,却强撑着起身。

    “小姐真的醒了?”这是琼书的嗓音,沈晗月将目光掠向声音来源处。

    那畔有一架刺绣丝帛屏风,透过上头绣得娇艳的碧色荷藕与粉色水莲,隐约可以看见几名丫环正走进来。

    领头的正是琼书,她与四筱一起行至床畔,沈晗月瞧着,她们身上的衣裳一致,与先前在沈府的全然不同,再打量四周,目光可及之处无不精美富丽,不管是雕工精致、木质稀有的家具,还是墙上、地上摆放的饰物,皆非凡品。

    “这是哪里?”沈晗月已经心中有数,这般发问,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

    琼书觉得小姐可能会不喜欢这里,犹豫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筱竹上前一步,应道:“大小姐,这是太子殿下的寝殿——长信殿。”

    沈晗月心里早有准备,当真听见东宫两字,双眸还是暗上些许。

    四筱二琼看在眼里,知晓小姐先前这样就是为了不想入宫,可现在偏偏提前到了这地方。她们不敢多言,先伺候沈晗月喝水更衣,原本身上伤痕在高热时特别醒目,如今已经褪去许多。

    沈晗月被琼书小心搀扶着,坐到临窗的罗汉榻上,默默喝着小米粥,因着她的一言不发,是以四筱她们只能拘谨地侯在一旁。

    其实她并不是故意摆出郁郁寡欢的样子,只是如今已经在这深宫后院,这个陌生环境令沈晗月不自觉地拘谨起来。

    楚曜将她留在宫里养伤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让她莫要再做无用功,他会亲自看着她的。沈晗月在昏倒前也已经意识到了,努力过了,可是还是没法与天抗争,终究改变不了做他太子妃的命运!

    她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不用担心,这次虽说是我任性有私心,若成了我便可以与祖母一直在一起,可是却又这样……这么被打一顿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我心里的不甘心和不情愿都被打没了,日后在这里只能收敛住性子,那样会好过一些。”

    琼书双眸夹着泪,虽说才伺候小姐几个月,却也知道小姐不求锦衣玉食,只想清静度日。她的性子有固执的一面,却也是个懂事的主,之前杨氏看小姐不顺眼,小姐也不曾对她有过什么顶撞,只喜欢待在琼华小苑,根本就是那种无欲无求的性子。

    而且小姐根本不是个懦弱性子,是因为太善良了……而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小姐哪会喜欢?就算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可终归这突然的指婚,对小姐打击太大了些。

    琼书理解小姐的心,但又不得不相劝,便跪下,哽咽道:“这几日,奴婢看在眼里,小姐昏倒,太子殿下担心的很,这三日是他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照顾小姐,可刚才小姐要苏醒时,太子殿下一发现,就……就出去唤奴婢们进来,他这么做……应该就是怕小姐看见他会不开心,所以……所以才躲着小姐。”

    琼绣也跟着跪下:“太子殿下待小姐真心实意,奴婢们看在眼里,小姐莫要再想不开,这么憋着,奴婢们看在眼里,小姐您……”

    “你们快起来,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有些事,在她昏迷前,其实已经看出来了,是以,琼书说出楚曜的心意时,她没有任何意外。

    筱竹将地上的二琼扶起来,“说就说,别哭,那样小姐心更乱了,她还在养病……”

    沈晗月咽下最后一口小米粥,“没事的,就是让祖母担心了,要怎么跟她说一声?”

    筱慧道:“奴婢可以去寻武公公,他是东宫的总管,小姐若要带口信出宫,他会帮忙的。”

    沈晗月颌首:“那你就说,如今我没事了,只是还要在这待着,什么都不会想了,让他们不必担心。”这句话令几个丫环全都明白,她是真的会安心待嫁了,武公公定然也会将这句带给太子,那么……太子殿下应该会很高兴吧,那日两人在侬缘斋屋的争吵,她们虽然不晓内容,但不用想也知道小姐让太子殿下生气了,虽说太子这几天细心照顾,总归还是让大家担心太子殿下心里会有疙瘩,毕竟小姐之前的做法的确是在抗婚。

    如今小姐这样表态,好歹是个好的开端。

    沈晗月还有事情要问,却在这时候,殿外有了动静,侧耳聆听,好像是什么人要进这里,然后又被拦下来,正在发脾气。

    拦下来的太监似乎还很为难,不敢得罪来者的感觉,看来是个地位不低的人。沈晗月瞥去一眼,示意琼书将殿门打开,看个清楚。

    琼书想要劝说,应该就是刚刚苏醒不宜吹风之类的话,沈晗月不等她出口,便道:“不用担心,打开吧,瞧瞧外头是什么主子?”

    吱呀声响,厚重的寝殿门被打开,阳光照射在光洁的地面上,反射的光芒令沈晗月眯起了眼。

    而后她余光掠见一个小小身影,笨拙地迈过高于他膝盖的门槛,结果被后头一个大臂搂住,退了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沈二小姐……”

    沈晗月让琼书扶着她,走到门前,看见的便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踢着囔着,小手与小短腿不停地挥打着将他抱出去的一个年轻太监。

    那个小娃娃长得胖乎乎的,穿着一件湖蓝略带金丝绣花的小袄,眉目清秀,眼睛大大的,明亮明亮的。

    此时他肉嘟嘟的小嘴巴高高撅气,时不时还鼓着腮帮子,两个小下巴叠起来,就算正闹脾气还是显得十分可爱。

    这个穿着华服的小主子,应该就是太子楚曜目前唯一的子嗣——楚纪。

    沈晗月心中猜测着小娃娃的身份,没有说话。其一,她不知道他寻自己何事,其二,她没必要开口询问。东宫不是她的地盘,外头的这些宫人,她不知以什么位置去开口。

    因着这样,她继续静静的看着,可那名搂着小皇孙楚纪的太监,见到沈晗月已经出来,有些惶恐,因为太子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搅沈二小姐静养,如今沈二小姐已然被打扰了,他就算担不起也势必要承担这个责任,加上沈二小姐的不言语,令小太监有些惶恐,就不自觉地松开了钳制的手臂。

    小皇孙楚纪被放下来,不开心地踹了小太监的脚踝,“放肆,回去我一定告诉赵良娣。”

    小楚纪声奶声奶气却努力想要发着威严的话语,令沈晗月肯定了他的身份。小皇孙楚纪是赵良娣所出,赵良娣以前是茶楼的卖唱女,因为怀了皇孙才被太子楚曜带回宫里。却也因为出生不好,是以,生下皇长孙也没有捞个侧妃的位置。不过她毕竟生下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在东宫,她的地位还是很特殊的,听安宁郡主说,目前东宫事宜暂时由她打理。

    之前阻止小楚纪进殿里的小太监跪下,解释道:“奴才不敢,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奴才……”他支支吾吾的,也是很为难。

    “哼,父王才不会这样待纪儿嘞。”小楚纪将小脸撇一边,似乎在显示着本皇孙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架势,可因为这一动作,便与沈晗月对上了视线。

    他故作老沉地将手负在后头,摆弄着小脑袋,忘记去跟太监计较,开始很认真地打量着沈晗月。

    沈晗月心里明白,这小楚纪怎么说也是皇孙,而她还只是沈侍郎的女儿,按着地位,自己不能站在这里,应该出去行礼才对。

    她扯了扯琼书衣摆,示意她扶自己出去,只是还未迈出步履,便听闻传来一记轻柔嗓音:“纪殿下。”

    沈晗月侧过脸去,看见殿外廊下款款行来数名宫装女子,看装扮,应该是楚曜的嫔妾。除了打前唤小楚纪的那名身穿镂空淡紫月牙裙的女子,其余人都是将目光锁在沈晗月的身上。

    沈晗月微微勾起一抹浅笑,掩饰着尴尬,这些东宫的佳丽们急着赶来碰面,显然是有意要瞧瞧日后太子妃的模样,心里的无奈与反感升起,却不能表露出来。

    小楚纪迈着小短腿,跑到那名唤自己的女子那处,嘟嘴道:“大家一直说的沈二小姐就在那边,纪儿……纪儿觉得还是赵良娣好看,她……她太瘦……”

    赵良娣听闻这句,双眉微拧,有些抱歉地朝沈晗月福了福身,而后蹲下,双手轻扶着楚纪双肩,“纪殿下莫要这样说,沈二小姐标致聪慧,日后殿下要唤她母妃……”

    “我才不要嘞,她看见我都没笑,她……不喜欢我。”小楚纪举指对着沈晗月,道出刚才沈晗月未曾言语时,给他的第一个感觉。

    沈晗月其实很喜欢小孩子的,这么可爱萌软的小正太,若是在别处,她定会忍不住上去说上几句,但……这里是皇宫,一举一动都必须顾虑。

    自己看起来难亲近,其实难亲近有难亲近的好处!

    只是这厢东宫的不少主子在这,沈晗月也知道自己必须去拜见,毕竟按照位份,现在的她在东宫属于客人,位置有些尴尬,而外头的女子怎么也是太子的嫔妾,多少是有品级的。

    就在沈晗月准备施礼时,赵良娣与她身后的嫔妾们皆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楚曜站在她们好几丈外,扫了一眼门畔的沈晗月,而后向楚纪挥手,待楚纪跑到他身边,才将他抱起,柔声道:“纪儿没乖乖学字,跑这处闹腾什么?”

    “我想看看父王的太子妃,她们都在花园议论,也想见一见父王的太子妃。”小楚纪软糯糯地道出一句。

    楚曜勾唇一笑,捏了捏小楚纪的鼻子,再将目光掠向寝殿前当值的几名宫女。

    沈晗月不用想也知道,楚曜是让她们请自己进殿里歇着,是以,那几名宫女还未全部转身,沈晗月已让琼书将她扶进屋里。

    沈晗月行回榻处,靠在垫高的枕上,看似盯着衾被上精美花纹发呆,其实注意力,还是被外头的动静吸引了去。

    楚曜哄着小楚纪,引来欢愉的咯咯笑声,看得出,楚曜很疼爱目前唯一的儿子,且感情很是融洽。

    小楚纪的确长得挺可爱的,明明稚气得很,却硬学大人模样,装模作样的举动特别讨喜。只是他的五官并不像楚曜,与赵良娣倒是非常相像,看来是随了生母了,楚曜的绝美基因,竟然没遗传给他。

    不过那小楚纪长得也不耐,毕竟赵良娣的五官也挺清秀的,能被太子看上的女人,哪可能长歪了去?随生母也是不错,若真来个缩小版的楚曜,定然没这么可爱,小白色袍子怎么可能像小楚纪那样?

    刚才她心里其实很想掐一把小楚纪肥嘟嘟的脸蛋,如果是楚曜的袖珍版,她还会有那样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