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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073他不会承认,永远不会承认,他的小梓,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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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行李箱很干净,可以说是几乎没什么行李。

    一个女人,怎么会不要一点化妆品,不要一点衣服来装扮。

    也才27岁的年纪,为什么会过得这么苦。

    薄南生拉开了夹层,飘然划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年前拍的,那时候在海边,他当时还勾了她的腰去抱她。

    照片里她笑得多腼腆,像一朵春日初绽的花,让人心尖忍不住欢喜偿。

    胸膛猛地一震。

    他颤着手,探入夹层,一摸就找到一个本子。

    本子很薄,他蓦然想起大学上课时那些笔记,她爱做笔记爱到一种痴狂的境界,她说,她念书的机会太少了,所以才会想这么认真的上课。

    是啊,对大多数人都唾手可得的事,对她而言却高不可及,要付出比所有人几倍的努力,才能走进大学。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才打开笔记本:

    *

    07年/晴

    终于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幸好能坐上一辆陌生人的车。

    这个男人长得真的好看,像被上帝选中的那个人,静默,优雅,矜贵,清冽,像秋天的风。

    好想谢谢他,不过,他应该不会记得我了吧……

    *

    07年/晴

    天哪,他竟然来学校做演讲了,虽然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

    这世间这样的男人,说的话总是有道理,仔细推敲,总是能产生共鸣,好像是圣者一样。

    他叫,薄南生。

    (这一页的日记,剩下的全部都是他的名字……)

    *

    整整三年,自第一眼遇见他的那一刻,每一种心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像是算账一样。

    他竟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日记。

    他竟然会去怀疑她对他的爱。

    是啊,她怎么会不爱他呢?

    一下从黄昏到深夜,他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

    10年/阴

    我亲爱的:

    GXLEXTL,ZRDLQL。(对不起,我爱你。)

    *

    她不爱字母,英语也不好,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他在床弟之间曾叫她的密码学。

    他是怎么告诉她的,好像是有一次,两个人缠绵至深的时候,她忽然勾着他的脖子在问,“你爱我吗?你从来不说爱我……”

    他那时爱面子,总不爱说,总是做……

    为她做很多事,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当然也经常拖着她到床上去做。

    带她领略生命之初最苍盛健康的运动。

    那一次他照旧不说一词,她不高兴了,硬是咬着嘴巴不给他亲。

    他灵机一动,说了,“ZRDLQL。”而后就趁着她一脸懵逼,强势地攻城略池。

    事后,她缠着问他说的什么意思,他塞了本密码学入门给她……

    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再次听到这句话,是这样一个时间,在久久之后,她劫后余生;在看到这句话,是这样一个时间,她心甘情愿告诉他了这个差些被风尘的过去。

    原来,他和她相遇,竟在他的想象还要之前。

    让他想想,那一个夜晚,一个女孩从山区里徒步三天,爬上高速,而后拦车。

    那时他好像正从一个城市赶往另一个城市。

    似乎她很不好意思,怕弄脏他的车,还特地脱了鞋。

    他也并不走心,只是将她放在一个地方,就开车走了。

    若那时候,他多关照她一点,说不定他和她可以开始得更早,或者,她会少受很多委屈。

    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

    你看这世间的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冥冥之中,总有一根藤蔓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以一种终生的形式相互缠连。

    他捧着笔记本,深情地看着还安然躺在床上闭着眼不曾醒来的桑梓。

    她爱他,爱到胆怯,爱到隐忍。

    再也没有东西了,桑梓,什么都没有办法,让他放开她。

    除非东海水竭,太阳西升,火星绕地球公转。

    他伸出手,轻轻去抚摸她的眉目,她的脸颊。

    窗外月色真好,像皇帝的新装,温柔地穿在她身上,让她仿佛不像这个世间的人。

    真好啊,真好,她烧伤不严重,她活着,她是他的爱人,她是他的妻子,他是他孩子的母亲。

    她和他,还有他们的孩子,是一家人。

    *

    翌日上午。

    桑梓手指骨动了动,而后她眼皮动了动。

    缓缓地,她看见一个全部雪白的世界。

    一片的白,混合浓重的药水味。

    床的一边躺着一个男人,她侧过头,仔细地去看他,轻轻抚摸他的额发。

    薄南生感觉到一点动静,惊觉地睁开眼,喜出望外,“醒了?”

    “南生……”她声音嘶哑,像黄昏的乌鸦,方一出口,马上染上了哭腔,“南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把小背心扔了的,我不是故意要砍伤你的……”

    说着她眉目轻轻颤动,缓缓摸上他的胸膛,“疼不疼?”

    薄南生一怔,“不疼,我不疼。”他拉着她的手,心里一抽,“小梓,你怎么了?”

    她卧起身,去拥抱他,“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我会保护你的。”她想起什么,忽然猛地起床,连拖鞋都来不及拖上,匆匆往外走,但是念及薄南生,眉宇里都是小兴奋,“南生,你最喜欢吃苹果,我去帮你削平果吃。”

    她伤害了她最爱的男人,她一定要多对他好一点,补偿他。

    她弄丢了他们的孩子,还错把他当成仇人的儿子,她是个坏女人,她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她说着匆匆往门外走。

    嘴里嘀嘀咕咕,“苹果,苹果,苹果呢……”

    薄南生终于发现桑梓似乎有些不对劲,匆匆跟上去,“小梓,你在干什么!”

    “南生最爱吃苹果了……”她忽然看见一个开着门的病房里床边上的小桌上有一个水果篮,果篮里有苹果!!!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直直地向果篮走去,然后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捧在怀里,整个人笑得很欢喜。

    南生会喜欢的,南生会喜欢的。

    她一边这样想。

    这个病房躺在床上的大叔和守在一边的大妈都瞪大了眼看着桑梓,大妈上前,“小姑娘你年纪轻轻,怎么明目张胆偷别人的东西!”

    桑梓充耳不闻,一心想着要给南生洗苹果吃。

    “小姑娘,长辈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听的呀!”大妈看她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样,手一拽,猛地拉住桑梓,想要拿回她怀里的苹果。

    桑梓急了,“你干什么抢我的的苹果,这是我的苹果,是南生要吃的,南生等会要生气的,你快放开我。”

    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小媳妇。

    大妈愣了半秒,想起这个很可能是碰瓷或者来这里装的女人,更加大力地去抢那些苹果,“你个贱女人,说人话听不懂给我装是吧,还不快点放开!”

    “不放,不放不放,你干什么,你坏人,你抢我苹果!”

    桑梓生气了,义正言辞的,然而那生气的样子不过半秒,很快脸上开出了花,她看着门口一脸心疼,难以置信的薄南生,喜笑颜开,“南生,是苹果……”

    她扬了扬手里的苹果。

    那样子,像一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薄南生拉着那个大妈,手里塞过一张红色人民币,而后看着桑梓,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嗯,是苹果。”

    他说着,就着她拿着的苹果轻轻咬了一口,看着她的笑,就像是在吃毒酒一样,每一下咀嚼,都好像是在体会幸福。

    吃了一口,这个没洗过,没削皮的苹果,他轻轻笑了,“小梓的苹果,真好吃。”

    桑梓委屈地看着他,指了指边上的大妈,“刚刚她说我抢她的苹果,我没有,是我先拿到的。我要拿给你吃。她不肯。”

    薄南生看了一眼那个妇人,心里像是漏了一个洞,无声地淌着血,“大妈不知道你要拿给我,她也想拿给床上的大爷吃。”

    忍受不了大妈和大爷那种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他拉过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外走。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辛,好像美人鱼裸着尾巴走在沙滩。

    他不会承认,永远不会承认,他的小梓,变成了——

    一个疯子。

    “南生,我刚刚是不是很丢脸,那个大妈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她搅着手,分外紧张,很害怕丢了男人的面子,“是不是我做错了……”

    “没有,没有,你做得很好。”他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一点都不丢人。我很喜欢。”

    她闻言,先是惊喜地笑了,而后又眼神胆怯,“真的吗?”

    “真的。”

    沧海桑田匆匆而过,他从未想过,他深爱的女孩,有一天离他这样近的时候,又离他那样的远。

    病房内那大妈看了看那钞票,是真钞,她叹了一口,说,“哎,好好一姑娘,没想到是个神经病,可惜她老公,长得人模狗样,找了这么个媳妇。”

    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说,“你数你管天管地管空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就是可惜吗,这么俊俏一个小伙,给我女儿做女婿也好啊!”

    *

    江元门诊室。

    “她这是怎么了?”薄南生的声音里有很重的疼痛,“受刺激给刺激的?”

    江元堪堪地看他一眼,“本来抑郁症就没有全部克服,再加上这次绑架案给她的刺激,她现在已经有些神经错乱,记忆片段划了。”

    “记忆片段化,是什么意思?”

    ……

    *

    桑梓这一觉睡醒的时候,发现身边没有薄南生。

    薄南生去哪儿了,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因为她对他不好,所以不要她了吗?

    桑梓慌张地拔掉了针头,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南生!南生!”

    她太焦急了,南生不见了,她还没有好好对他好,他怎么能走?

    她还想好好补偿他呢!

    她拉过边上一个护士,急切地问,“你知不知道南生去哪儿了?”

    护士狐疑地看着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请问你是哪号房的病人,别乱跑,不然你家人找不到你的。”

    桑梓看她不告诉她,马上放弃问她,又往其他走,“南生!南生!”

    她说着又拉过边上一个急着去看医生的病人,“这位先生,你认不认识薄南生,我在找他呢!”

    病人一看这个人不正常,刚想说话,一个病房里出来个大妈,说,“这姑娘脑子不太正常,你别理会了。”

    ——是刚刚桑梓去拿苹果的那个大妈。

    桑梓虽然和她有过嫌隙,可是她急着找南生,所以拉过大妈急切地问,“大妈,你知不知道南生去哪儿了,他把我一个人扔了……”

    那大妈看她实在可怜,“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精神科医生吧……”

    一股劲风刮过,桑梓很快被席卷进一个怀抱。

    桑梓本来一脸沮丧懊恼的脸上此刻一下子水嫩得能开出一朵小花来。

    “南生……”她匍匐在他的胸口,先是欣喜地叫了一声,而后又委屈地带着哭音,说,“南生,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已经全然不在所有外界的眼光,紧紧抱她在怀里,“哪里,我只是上个厕所。”

    “你为什么要上个厕所这么久,我不喜欢。”

    “好。我以后上厕所快一点,省的你着急。”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要看得见你。你保证。”

    “嗯。我保证。”

    羞愧也没有,难堪也没有,他只有心疼。

    周围的人听见这匪夷所思的话,都瞠目结舌,可他却像甘之如饴一般,嘴角始终都弯着。

    曾经许愿要一辈子守护的女孩子,这一刻却像个孩子一样,那样渴求安全感,那样让给他心疼。

    她稍微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刚刚这样找你,会不会给你丢人?”青葱的眉目有星星点点的询问,那样小心翼翼,那样让他抽痛心疼。

    薄南生闭了闭眼,仔细地拥抱她,揽着她的腰,往回走。

    “南生,我变得很奇怪是不是,为什么大家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不是不正常了,大家都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

    她越说越着急,害怕因为自己给薄南生丢人。

    薄南生揽着她带她一步一步地穿过走廊。

    曾有多少次,他也这样和她,成双成对,穿花过树……

    从前他喜欢陪她吹风淋雨,听她胡言乱语。

    如今他愿意陪她成疯入魔,听她胡言乱语。

    薄南生一脸认真,一边抬手去擦上刚刚跑出来拔掉针头溅出来的血渍,他的动作像是对待一个精致的娃娃一样,轻轻诱哄说,“没有,你很好,很正常。”

    音色宛若天籁,从天而降。

    “那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因为你旁边有我,他们都在羡慕你。”

    ……

    走廊另一头忽然迎来一对男女,周毅怀里抱着孩子一脸笑意地走来。

    周毅率先和他们打招呼,“嫂子好!南哥!”

    苏桐在一边也跟上一句,“南哥,学姐。”

    周毅看她一眼,苏桐也对他一眼,两人眼神有话。

    周毅盯着苏桐,眼睛里大约是在数,“你喊南哥做什么?”

    苏桐眼神飘渺,大约是在淡淡地反驳,“你能这么喊,我为什么不能……”

    薄思睿看到薄南生,日久不见爸爸,她内心里的想念不可言喻,撑开怀抱想往薄南生怀里凑,“爸爸!”

    桑梓原本正笑着迎接周毅和苏桐,她对周毅还有点印象,刚重逢薄南生的时候好几次遇到周毅呢,只是他边上的女人为什么要叫她学姐,她也不认识啊——然而听到那个女孩喊了南生一声爸爸的时候,桑梓整个笑着的脸蛋儿僵硬得像一块冰——

    她怔怔地问,“南生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孩子了?”

    ---题外话---昨天更是两章昂~~

    今天回头看自己写的v章,觉得没有修改直接上传真的是打我自己的脸~嘤嘤嘤,感觉好多都写得好仓促~我是真的超级喜欢精致的语言的人呐嘤嘤嘤~

    上一章的标题取自《西洲曲》,这首诗很美很美,尤其最后一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这一章取不出一个好一点的名字,凑合着来了哈嘿嘿嘿~

    屋里梓并不是终身疯子,看下去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