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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趁人之危最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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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扬的怨念太深,楼上那家伙遭报应了。

    第二天,当杨扬打开全宅的大门,就看到了躺倒在一楼楼梯口通往厨房过道上的某人。

    他被宽大的黑色衣裤包裹着,藏在兜帽中的脑袋深埋到交叠的双臂之中,全身像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般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在他的脚边,那只有着橙色皮毛白、棕相间斑纹的团子状肥猫跟他保持着同一个蜷缩姿势,正用粗壮的尾巴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抽打着。

    当杨扬推门进屋,团子猫抬头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站起身来抖了抖毛,打个哈欠“喵呜”一声,尾巴朝杨扬勾了勾,又指指某人,然后用力嗅了嗅空中飘荡的邻居烧饭的香味,向着传来红烧排骨味道的方向跑掉了。

    喂!您这也太大爷了一点吧,真当我是你们家佣人呀!?杨扬看着那一颠一颠消失在夕阳下的潇洒臀影冒出一脑门黑线。

    鉴于猫大爷淡定洒脱的表现,杨扬觉得躺地下的另一位大爷估计没有出啥大问题,便施施然走过去居高临下俯视打量起来……之前一直没见过不是。

    似曾相识的装束,标志性的团子猫……食店三煞。没想到呀,还是个名人。

    “喂,你要睡回房间睡呀,地上很容易着凉的。”

    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喂……袁纬韬?”杨扬迟疑了一下,蹲下身去轻轻推了推地上的某人。

    依旧毫无反应。

    这……该不会是翘辫子了吧?杨扬这会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对,连忙把他的肩膀扳过来,低头把耳朵靠着他脑袋凑过去仔细听了听……果然是自己吓自己,还有呼吸。

    那厮被扳直了身子,杨扬顺势将他的脑袋扒拉过来伸手往额头上探。不烫,没发烧。

    “咕噜……咕噜……”闷雷一样的打鸣声传过来,五脏庙似有千军万马在打仗。

    文明社会,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竟然被活活饿晕了……

    黄金舌头,吃个东西嫌三嫌四,宁愿把自己饿晕也不肯吃,该!杨扬白眼一翻,接着吁了口气,好在是个在自己能解决范围内的麻烦。

    忽然,杨扬带点心虚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会发现自己接下来的行径,才贼兮兮伸手把那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的脸扳过来,拨开他前额那堆遮掩住五官的长而凌乱的厚厚刘海……人类的好奇心是杀不死的!趁人之危满足自身猎奇心理的大好时机是稍纵即逝的!

    所以就在这一刻,杨扬行动了!

    那个隐藏在各种传闻下的性格让人极度不爽的家伙究竟长着啥样?

    杨扬对自己这种并不光明磊落的行径给出了极其合理的解释:连样子都没见过,怎么好意思说认识。

    兜帽和长长刘海下是一张素净而棱角分明的脸,每一分每一寸都像是用雕刻刀小心翼翼地削出来,拿捏得精确、细致又完美。近看才能发现他那瓷器般光洁的肌肤,像女孩子般柔细的长长睫毛,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倔强地紧抿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居然比想象中来得好看。

    只可惜那苍白中渗着惨绿的脸色,两边深深凹陷的腮帮子,一看就感觉得到必定是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状态,还有眼窝下那两团像墨渍晕染开来的浓重黑眼圈,这人的日常生活已经不正常到什么一种地步了……

    又高、又瘦,不就是一支竹篙嘛,还敢拽得跟啥似得。

    杨扬撇撇嘴,忍不住又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

    但是,养胖的话应该会挺养眼吧……******

    “小韬,家里都什么情况了你还这么不懂事!你不能像小略那样让我少操点心吗?如果你再这样挑三拣四,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吃了!统统让小略吃吧!”

    母亲近乎歇斯底里的呵斥声仍时不时在袁纬韬的耳边回响,那是他记忆中留存得最为深刻的关于母亲的印象。

    母亲做的饭菜并不难吃,只是,令他觉得非常非常的难受。

    他可以感觉得到,从饭菜中渗出的不耐、厌烦和浓浓的自怜与不甘……

    其实当一个人肚子饿到了极点,无论多难吃的食物都是能吃得下去的。

    他的肚子的确饿了,但每次当他看到弟弟吃光自己碗里那一点点食物,用那自以为没有人能发现的可怜巴巴的目光不断偷瞄向他碗里,表面却仍要拼命端着一脸安分乖巧的时候,他就觉得再也吃不下去了。

    只要他少吃点,弟弟就能多吃点。

    只是大人们都不懂,不懂他体贴的退让,不懂弟弟超乎常人的自尊……

    母亲更不会花时间去弄懂他的心思,她已经被窘困的现况打击得濒临崩溃。

    在父亲还没有出事之前,她总是穿着最华美时尚的衣裙,带着被精心打扮得像小王子一般的他跟弟弟流连于各大小交际场合,耳中听着无须考究真伪的千篇一律的恭维,嘴里逸出悦耳的如银铃般的笑。

    曾经是交际圈中风头一时无两的焦点人物,曾经仆佣成群出入名车代步,每天需要烦心的只是在下一次舞会上究竟要穿哪条裙子才能继续艳压全场的骄矜贵妇,如今被打落成连基本生活费都需要小心算计,事无大小皆要劳心劳力的家庭妇女。

    她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那么不应该遭受这一切的磨难挫折。所以她埋怨不公的命运,埋怨她不争的丈夫,埋怨夺走属于她耀目光环的一切人与事。她不甘心从此在地狱底层沉沦……

    越是艰难的时候,人揣在自己肚子里容不得别人窥视的心思就越多。

    而活得比别人清醒的人,日子往往最是难过。父亲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明,面容却痛得扭曲成拧将不开来的一团乱麻。

    母亲带着弟弟不辞而别以后,那团纠缠着的痛再也没人能理顺,直至其灵肉躯体皆化作焚化炉烟囱内升腾直上的浓浓黑烟,一切属于父亲尘世中的痛楚磨难才终于烟消云散得以解脱。

    母亲的心思早透过食物传达给他了,但他无力去改变一切。

    “在你面前,好像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一样……那感觉,真可怕……”

    那应该是母亲最后一次跟他说的话了,当时她一手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手牵着弟弟的手,逆着光站在家门外,他想抬头再看看她,却怎么样都看不清那张脸……

    ******

    袁纬韬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明明饿着肚子,却为了能省下一口食物谎称不对胃口。久而久之,谎言就成了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连自己都开始相信了,自己确实是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要吃到糟糕的食物。

    这是第几次,从极度的饥饿中醒转过来呢?只要一觉睡醒,饥饿感又会随现实的一切喧嚣纷扰一同消失了吧?

    这次居然梦到了母亲和弟弟……

    据说,梦见很久不见的故人在自己梦中出现,代表着对方开始逐渐将你淡忘。

    果然是毫无根据呀,她们早该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吧。

    袁纬韬自嘲地一笑,抬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没有像以往那般随便倒卧在不知哪条街边巷尾的犄角旮旯或是家里冰冷的地板上。但他明明记得合上眼睛之前的自己正艰难地挪向厨房准备喝杯温水垫垫肚子,所以此时此刻应该是从楼道地板上醒转过来才对。

    下一刻,他看到了床边那颗贼头贼脑左顾右盼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