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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四 忍泪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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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明还待再说,他家的院门却已被敲得乒乓作响。

    “谁啊?”我见刘明虎目含泪正急忙擦拭,于是便代他出声询问道。

    “小乙?是你吗?终于找到你了!早知道,我就直接来这里了!”

    我打开门看到的正是赵四儿。

    “找我?你来这儿是为了找我?”

    “是啊!大家伙找你都快找疯了!街面上找不到你,我以为你会去陪王寅,于是便往城外坟岗赶去,结果到了城门,那守城门的推说城门已关,死活不……”

    “说重点!”我见他那正欲涛涛不绝的架势,连忙摇了摇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讲演”。

    “鲁大爷……走了……”赵四儿愣了愣,脸上的焦急之态霎时间被深深的悲伤所掩盖。

    “你说什么?!”我和眼睛还肿着的刘明一齐脱口问道。

    “鲁大爷……走……哎,小乙,等等我!”

    赵四儿话还没说完,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刘明的家门。

    爷爷,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就在我冲出刘明院子的同时,街面上那一阵悠扬的胡音终于停息了下来。

    “为什么平定县里突然出现了乌桓族的曲子?为什么这么巧……”我心头冒出了一两个不靠谱的想法,却又都一闪而逝。我感觉自己的行动正被别人注视着,却并无心去查询究竟是谁一直在窥视我。因为对我来说,现在回到鲁大爷的身边、回到小英的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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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地用手抚着小英的秀发,用肩膀托着她被伤悲压得愈加沉重的头颅,陪着她跪倒在鲁大爷的尸体旁。

    鲁大爷的样子十分的安详,但这是经过街尾的仵作大叔处理过的,鲁大爷去世时的真实面容我并没有见到,听他们说,小英也没有见到。

    还好!我轻舒了一口气。

    死者已矣,为鲁大爷报仇是肯定的,但能够让生者——小英心里稍微好受一些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因而,我非常感谢仵作大叔以及替我去请仵作大叔的邻居们。

    小英一直哭,没有说话,我也就这么沉默的跪着、陪着,心里没有一点不耐。我打小鲁大爷便抱着我、看着我,在我心里他早就是我的爷爷了——即便小英不嫁我!不过,我却没有落泪。我知道,现在这个家里不只需要悲伤,还需要坚强、需要勇气,而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我必须得展现出能够扛起一切悲伤的坚强以及一份陪她渡过难关的勇气!故而,哪怕我再想哭泣,此刻也绝不可落泪!

    天色很晚了,但姊姊却突然回来了。她的身后没有跟着晴儿。

    姊姊在赵四儿的陪伴下,代我和小英送走了好心的街坊们。她见我还默默地跟着小英跪在鲁大爷的尸身旁,连忙俯下身来搀起了哭肿了双眼的小英。

    小英见姊姊亲自掺扶自己,不敢有悖伦常、试图自己站起身来。但她跪久了,两腿不听使唤,怎么也起不来身。姊姊不懂武功,可小英却是懂得,小英心绪急躁之下没有收起功力,因而姊姊这伸手一扶,险些被小英下意识地推倒在地。

    我见她二人各有麻烦,连忙伸手扶住了她们。左手一托姊姊后背,抵住了小英无心的一推之力,使得姊姊不至于跌倒;右手搭在小英左手脉门之上,将自身真气缓缓注入到小英双腿经脉之中,助其迅速恢复至平常。

    不一会儿,小英站直身来,跟着我那不知为何大半夜回来的姊姊进里屋谈心去了,我却在外屋守着鲁大爷的尸体,向赵四儿询问事情经过。

    “你说你不知道?”我诧异地问道。

    “是啊!我确实不知道啊!”赵四儿重复了一声,见我着急上火,赶忙又道:“我是在街上卖饼时被你家邻居喊来的,我来的时候,鲁大爷他已经故去了。说实话,我也奇怪鲁大爷为什么会……会死在你家中,更不知道你家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要不,我去找你邻居家的大叔大婶问问?”

    听着赵四儿的话,我不由得再次环顾了自己这被弄得一片狼藉、就像被山匪强贼洗劫过了的屋子,脸上苦笑不已。

    “算了吧!这么晚大家都睡了,等明天天亮再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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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叫声响彻大地,几乎所有人都奉这鸡鸣之声、各自从暖和的被窝中爬了出来——当然那些享受惯了的大老爷们不在此列,但它却对我没有半点作用。

    因为我,彻夜未眠。

    我一直守在鲁大爷的尸身前,一边为他守灵,一边用两家——我家和小英家的木料为鲁大爷做出一具简陋的棺木来。

    这也是我唯一能为鲁大爷做的了。

    我吮吸着因为赶工而被斧头磨肿、磨碎了的右手虎口,不让这钻心的疼痛影响我必须维护的坚强,和好不容易积攒起的面对至亲过世这一事实的勇气!

    低头看着模样有些凄惨的右手,我心中突然有些怅惘,要是我的右手不仅剩两根手指的话,我又何至于因为劈砍木料而把右手弄伤成这样?!现在,恐怕连刀都拿不成了!

    “我记得小时候告诉过你,惆怅和感慨都是无用的。”姊姊抚着门框出现在我面前。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答道:“我没有沉溺在悲伤之中,姊姊你放心吧!”

    “那就好……”姊姊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却不再说话。

    我抬头望向了她,见她眉头时而紧蹙时而稍缓,但皱起来的时间却比舒展开来的时刻多得多,而她脸上的神情也随着眉毛的“活动”而阴一阵、晴一阵,但即便是“晴”,那神貌里也包含着几多犹疑和不忍。

    “姊姊,我记得你教过我,‘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你还说过,你我姊弟互相扶持、相依为命,至亲之间要多体谅、没什么事情需要隐瞒的。”我看着姊姊为难的样子,不禁轻吸一口气,把这几句想说的话清晰地说了出来。我还运上了些微内力,只为使其能够飘进姊姊耳里。

    姊姊看着我刻意作出的坚定、决然的神情,终于展开黛眉,缓缓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