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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尹寒溟心下开始纠结，再抬头看向宋姒姒的目光也变得深幽，心里一时间又乱如麻。
而在他左右为难间，宋姒姒牵着尹寒溟的手一僵，身子无端的一阵抽/搐，继而手又是无力的一垂，整个人就像一朵枯萎的鲜花，就此衰败下去锎。
尹寒溟心下一惊，整个人这才回过神赶紧的搭住姒姒的手腕为她诊，而结果则是姒姒的脉搏已经完全没有再有跳动了郎。
她，是真的走了！
宗政凉尉也看出了什么，眼睫一垂，心里莫名的一酸，脑海里闪过当初他的雪儿离世时的情形。
尹寒溟喟然一叹，心下已经不忍心再去看姒姒，在他和她见过的几次面里，这个女人留给他的印象总是特别的，只要她在时，慕容良睿目光的焦距点永远都会定格在她身上。他曾经也好奇过，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什么能让慕容良睿愿意豁出自己性命也要帮她还阳，于是在和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他都有暗自观察她，后来他发现这个女人性子坚韧、不屈。她就像一株长在最阴暗不堪地方的清莲，濯濯耀人眼。
可现在她就这么走了，临终前她都没有见到她最爱的男人还有她爱着的一对儿女，这可谓是一件极为悲哀的事情了。
整个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床上躺着的女子身上，一时间整个屋里安静压抑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楚的听到。
皇宫里，慕容良睿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心莫名的一慌。衣襟蓦的被一只小手扯住，慕容良睿低头去看，温柔道，“绾绾，怎么了？”
小绾绾黑曜石般的眼眸空洞茫然的盯着慕容良睿，恹恹道，“父皇……母后……我想母后……”断委屈的说出心中的话，小绾绾脸上就有金豆子一直往下掉。
慕容良睿见不得女儿哭，赶紧将她搂在怀中，轻声的诱哄着，“绾绾不用担心，你母后很快就能回来的。”
小绾绾的眼泪并没有因为慕容良睿的话收住，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见自己的皇姐哭得委委屈屈，他也扯着嗓子放声的大哭。姐弟两的哭声此起彼伏，慕容良睿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们两人了。
安公公在边上伺候着，也不忍心看见这两个小家伙哭得这般伤心，佝着腰领着一个奶娘上前，这两人一人一个的把慕容良睿的两个孩子抱在怀中哄着，慕容良睿怀中没了孩子，一颗心也好似一下子空荡了下来。他双手负后，在殿中不停的来回走动，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愈来愈甚。
他本能的觉得应该是姒姒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但现在的他又什么都不能帮她做，一时间他只觉得整个人好似被人架在火上烤着，倍受煎熬。
……
躺在床榻上的姒姒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不知不觉间她才发现她的身子竟然半飘在空中。她看到站在床榻边的尹寒溟还有宗政凉尉，两人皆是沉着一张脸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她。
她抿抿唇，已然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是一孤魂野鬼。
遗憾吗？
那当然了！
她努力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的苦，还是没能熬着见到慕容良睿和她的两个孩子最后一面，真的是太遗憾了。
忽的，一道耀眼的强光向她射来，那道光芒刺得她眼睛一痛，赶忙闭上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凭空多了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
宋姒姒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两人了，所以再次相见，她并没有像第一次见到他们时那么的吃惊和惶恐。而黑白鬼差再见到她，两人脸上的神情可就没有像姒姒那般轻松了。
“宋氏，许久不见了，如今你的阳寿已尽，跟我们二人回去吧。”黑面鬼差寒着一张脸，冷酷的说道。
白面鬼差唇角轻掀了掀，向宋姒姒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来，忍不住抱怨来，“之前你的夫君帮你还阳，你的阳寿明明只有一年，现在能让你活这么久，你也算是赚到了。但你是舒服了，倒是把我们兄弟两害的很惨，今天我们只要把你带回去，就可以交差了。”
白面鬼差其实很想告诉她，之前好几次她病危时，他们兄弟两都已经找上门要收她的魂了。可天杀的，半路中跑出一个程咬金坏了他们的好事。这不，拖了这么久才勾到她的魂，上面已经交待下来，以免事情有变，在勾到她的魂后就得赶紧安排她重新投胎。
宋姒姒扯了扯嘴角，向两人浅浅一笑，语气诚挚道，“两位鬼差大人，能否让姒姒最后和夫君孩子见上一面？”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愿望了。
“不行！”黑面鬼差冷漠的拒绝，颀长的身子已经向她飘来。宋姒姒根本抵挡不了黑面鬼差，只一招便被他制服套上了锁链。白面鬼差上前拉住锁链的一头，又是有些于心不忍道，“宋氏，其实不是我们不想带你去见你的夫君和孩子，实在是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慕容良睿身份非比寻常，你这个游魂根本不能靠近他，不然会被他身上的龙气反噬，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人还是你自己。”
宋姒姒眼帘一垂，双眸的焦距涣散开。黑面鬼差依旧寒着一张脸，不耐烦道，“好了，不要废话了。人鬼殊途，你和你的夫君至始至终就不应该在一起。现在你的阳寿已尽，你们夫妻的缘分也到头了。你们这段孽缘终于可以有了个圆满的结尾，对你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黑面鬼差冷酷的话后，他粗暴的扯着锁链，强行的拉扯着宋姒姒离开。白面鬼差没有黑面鬼差那般粗暴，他友善的向姒姒笑了笑，又赶紧为黑面鬼差说的话做了解释，“宋氏，其实上头已经下了命令，让我们今晚就押着你去度轮回之道。不过你放心，你的下一世会很美满。你会出生在一个父母健在且都家人都疼爱你的家里，等你及笄之后，会有人上门来提亲，你嫁得男人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你们会有好多孩子，你放心你下一辈子命运绝对会比这一辈子顺利、平坦。”
白面鬼差停下来看了看她，怕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伸出右手，发誓道，“宋姒姒，我可以保证我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要不然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黑面鬼差鄙夷的睨了一眼白面鬼差，语气森然，“和她废什么话。直接拉走就是了！”
白面鬼差鬼祟的将黑面鬼差拉到一边，小声道，“哥啊，再怎么说她的身份也都非常特殊，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多照顾她一些，总没错得。”
黑面鬼差想反驳白面鬼差的话，但回头睨了宋姒姒一眼，想到她夫君的身份，他唇瓣轻动了动，便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只从鼻子里发沉轻哼声，一副傲娇高傲的样子。
白面鬼差见黑面鬼差被他说服了，又转身对宋姒姒嘿嘿一笑，歉意道，“宋氏，该做的话我们都说了，现在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轻挠了挠头，白面鬼差手上轻轻一用力，准备扯着宋姒姒离开屋子。
宋姒姒从白面鬼差刚才说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异常，她眉头轻攒，问道，“那我夫君呢？他会怎么样？”她欠慕容良睿太多了，也早就发誓下一辈子即使是做牛做马也要还他的一世深情。现在白面鬼差说她下辈子转世还能做人，而且日子会还过得非常美满。她心里一下子就又惦记起慕容良睿。
她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她只希望慕容良睿下辈子能活的好些，她就可以满足了。
白面鬼差听她问起慕容良睿，眼光一下子闪烁不定，支支吾吾道，“宋姒姒，你放心啦。你的夫君他会比你过得还要美满……你就不要为他操心了！”慕容良睿前世的身份太过特别，他的生死也不是他们这种小鬼差可以管的。他自然不敢向她保证慕容良睿的事情。
“你撒谎!”宋姒姒拧着眉头，当即拆穿他！
黑面鬼差看不下去了，轻哼道，“宋氏，因果报应屡次不爽，你和慕容良睿有因，现在也结了果。他还了你的情，你就不要再奢望他的下一世了。你乖乖跟我回去吧！”
黑面鬼差大喝一声，震得宋姒姒两耳昏聩刺痛。而黑白两鬼差又对看了一眼，两人齐齐用力，也不管宋姒姒愿不愿意，强行的拉着她离开。
屋里，一阵白雾散去，屋中一切如旧。
尹寒溟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的向宗政凉尉说道，“宗政摄政王，帮你故友还阳的事情必须尽快进行，等我帮你的故友还阳后，我会带着宋皇后的尸体回去将慕容良睿的。”
深知即使宋姒姒现在已经阖眼安息了，宗政凉尉也不会马上把尸体还给慕容良睿，尹寒溟只好自己退一步，先言明他会尽快的帮宗政凉尉将欧阳若雪还阳了，之后再带宋姒姒的尸体回去向慕容良睿交差。
宗政凉尉没有怀疑尹寒溟的话，眉头紧皱，目光依旧盯着床榻上躺着的女人，语气倦怠的轻声道了句，“好！”虽然宋姒姒在他的眼皮底下就这么死了，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可她终究不是雪儿，他不能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的感情。
宗政凉尉应诺后，尹寒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又只在心里默默的叹着气。
冥界，奈何桥上。
宋姒姒被黑白两面鬼差拉扯着，桥两边的湖畔边种着的血色曼陀罗妖冶神秘，风一吹来，血色的曼陀罗随风摇曳，整个景象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宋姒姒已经不是第一次走奈何桥了，和前次不同的是第一次走这桥时，她心中愤懑，耳畔边听到的也是鬼魅发出的凄厉叫声，这一次她再次的踏上奈何桥，心中没有了愤懑，耳畔边传来的只有徐徐而过的风声。
黑白两个鬼差拉着她往前走着，只要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皆可忘。卷翘的黑睫轻眨了眨，她突然顿住脚步，前面两人发觉她的脚步停顿下来，又皱着眉头回头看她。宋姒姒咬着唇瓣，双眸清澈如流淌的溪泉，透着一股坚韧，“两位鬼差大哥，姒姒冒昧再问一句，慕容良睿他下一辈子的命格会如何？”
怎么还是这个问题啊？白面鬼差为难的皱了皱眉，真的不是他不想告诉她啊，实在是慕容良睿的身份根本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他也只知道慕容良睿上一世的身份非常了得，因为触犯了天规，被贬下凡尘的。
黑面鬼差眼睛微眯，耐性已经全部被姒姒消耗殆尽，黑着脸的他再也不肯给姒姒说话的机会，直接用法术将她激晕，和白面鬼差抬着她就往孟婆那里飘去。
两人到黄泉畔边时，孟婆端着一碗忘情水走到昏迷的宋姒姒面前，扫了扫宋姒姒后，摇着头对黑面鬼差道，“不行，不行！她身上还沾着活气，还没有死透，这忘情汤不是她能喝的。”
黑白鬼差连忙讨好的上前，“婆婆，我们也知道她身上还有活气，只是上头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你就通融一回，先给她喝了汤，让我们带着她去度下一个轮回吧。”
孟婆苍老的脸上一下子多出了好几条褶皱，“不行！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去想办法，总之她在我看来还没有完全死透，不能喝忘情汤。”孟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留下这话后就不再搭理黑白鬼差，忙着去给别的鬼魂端汤。
黑白鬼差无奈，两人只能亲自去央求阎罗王，希望让他来说服孟婆。这样一来二去，倒是把时间给耽误了。
宗政凉尉办事效率极高，他在宋姒姒死的第二天就以最快的速度让人把尹寒溟清单上罗列的东给准备好了
天黑漆漆，天边飘来的乌云汹涌的翻滚着，整个京都都笼罩在阴沉可怖的乌云之下。而这样的天气对尹寒溟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八角鎏金的香炉里点上了上等的犀角香，宗政凉尉素衣盘膝而坐，神情宫虔诚而恭敬。尹寒溟一身白衣，翩然若仙。他垂眸，目光匆匆的在宗政凉尉的身上掠过，眉梢轻扬，淡淡道，“宗政摄政王，在开始前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故友的阳寿？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一切都还得及。”
宗政凉尉嘴角边缓缓的勾起一抹笑，笑容如云朵儿似的冉冉散开，在烟雾缭绕的密室里显得格外的轻松。
“尹国师，我不会后悔的。请你继续吧！”虔诚的一句话后，他对着尹寒溟立着的方向盈盈一拜。
尹寒溟认真的看着虔诚的盘坐着的宗政凉尉，眸光闪烁间，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
他动作潇洒的走到密室正中央的书案前，书案的上面摆放着一些非常稀有的祭品，他动作熟练的又点了三支香，嘴里低声的念着一些外人根本听不懂的符语。
宗政凉尉没有多久就感觉到全身被一股巨大的冷流所环绕，置身于其中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扔到了冰窖中。
尹寒溟的声音幽幽地飘来，“宗政摄政王，用你面前放着的那把匕首割破你右手的五个手指头，并且在你面前放着的那一叠符纸的每一张上都写下你的姓名还有生辰八字。”
宗政凉尉现在可是把尹寒溟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他这样吩咐，他就罩照着做。闪烁着锋利寒芒的匕首在他右手的手指头上留下了五道丑陋的伤痕。
血滴答滴答的顺着手指的纹路滑落，宗政凉尉忍着痛在符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尹寒溟拿起沾染了宗政凉尉血迹的符纸又低低的轻喃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尹寒溟才停下口中的咒语，他将那些染了血迹的符纸用火焚烧，将燃烧过后的灰烬用一个青花瓷碗装起来。
端着青花瓷碗，他又对宗政凉尉下命令道，“现在需要你的半碗血，你尽快！”
宗政凉尉接过那个青花瓷碗，又抓起匕首，在右手的手背上用力的划下去。刀锋一落下，手背上就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红艳艳的血珠汩汩冒起，滴落在青花瓷的碗里。
大概过了一刻钟，宗政凉尉面前的青花瓷碗里终于蓄满了一半的血，尹寒溟端起青花瓷碗，阖眼低低的呢喃起。
青花瓷碗里黑色灰烬混合着红艳艳的血，看着就让人作呕。而等尹寒溟再次念完咒语后，他将事先就准备好的一碗冰水浇到青花瓷碗里。
将青花瓷碗又递还给宗政凉尉，“喝下它！”
宗政凉尉低头，刺鼻难闻的味道向宗政凉尉的鼻尖窜来，他捏紧鼻子，就猛的把碗里那黑稠稠的东西灌入喉咙里。
胸腔里隐隐的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他赶紧捂紧嘴巴，尽量的让自己不要吐出来。而尹寒溟现在也顾不到他，一身白衣的他着眼睛，又不停的念起咒语来。宗政凉尉好不容易将胸腔里的那股恶心感压下去，抬头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尹寒溟身上已经罩上了一层紫色的光芒。
他有些讶异的看着。突然的，尹寒溟轻喝一声，环绕在他身边的紫色光芒尽数的散开，尹寒溟回头，厉声的对宗政凉尉呼喝道，“快！唤她的名字！”
宗政凉尉心头一阵澎湃，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唤了一声，“雪儿！”声音温润如阳，令人陶醉。
尹寒溟眯眯眼，妖冶的紫眸掠过一抹宗政凉尉根本不能觉察到的狡诈光芒，他也对着空气轻喃出一个和宗政凉尉完全不同的名字。
一阵强烈的不适感突发的席来，尹寒溟身子颤了颤，只觉得天塌地陷了。他用了许多的力气才迫使自己站稳。
“噗！”胸腔里一阵热流在翻滚，他克制不了，直接喷出一口浓血来。
“尹国师，你怎么样了？”宗政凉尉眼见他快要撑不住了，连忙上前扶住他。尹寒溟向他摇了摇手，一脸痛苦道，“咱们继续吧。”
宗政凉尉眉尖一蹙，担忧的看了尹寒溟一眼，深怕因为他撑不住最后会害的雪儿不能还阳。
尹寒溟正色，又逼着自己投入这场还没有完成的法式中。
同一时间里，皇宫里楼白略匆匆赶来向慕容良睿禀告，“皇上，尹国师今晚给我们来消息了。我们的人已经知道宗政凉尉现在的藏身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