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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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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文浩睡得很香,连大衣都没脱,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衬衫套头毛衣,他最喜欢的穿着。过年前剪的头发,已经长了,让他更像个学生,学生总是不那么讲究。

    袁可遇想到有个笑话,怎么穿衣服好看?答复是长得好。相由心生,齐文浩温润如玉,然而处身在这个圈中,树欲静而风不止,周围的人与事都在变动,他也不能抽身于外。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能预先知道结果就好了。

    她不担心他推翻她的决定,她只怕她的决定给他带来麻烦。

    争或是不争?如何争?争了又没争到该怎么办?

    可是世上的事,总是过了才知道结果,否则也就不会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说法。

    夜色已深,雨势比之前大了,敲在窗上滴滴嗒嗒的催人入眠。袁可遇眼睛发涩,然而太阳穴那剥剥跳动,牵动着大脑,让她无法被疲乏带进梦乡。

    这种滋味不好受。

    袁可遇啊袁可遇,她自嘲地想,原来有些东西是进了骨子里的,尽管几年来低调再低调,抱着衣食无忧何必跟人顶真的念头过日子,但事到临头仍是忍不住要划下道来。从小是独生女,被父母千宠百爱,哪怕要天上的星星,父母也会搬把梯子努力去够一够,她的尖锐只不过藏在时光酿就的外壳里,终究会露出来。

    就怕伤了他……

    袁可遇处理自己的事,从小心防备、慢慢筹划到一击成功,当中一年她沉得住气,也下得了手。但是,文浩,她看着沙发上的他,他睡得很安稳,唇角带着微笑。她只怕自己贸然代表他,却处理不好他和家人的关系。他们,总是一家人,无论闹得多不愉快,仍然是割不断的血缘亲情。

    袁可遇又叹一口气,掩住脸不去想。她自我安慰地说,只有勇往才“值钱”,瞻前顾后没好处。

    时针慢慢移动,袁可遇终于睡着。

    风雨一直没停,窗棂晃动,楼宇间一阵阵风过的啸鸣声,袁可遇迷迷糊糊地想着得回床上睡,然而却睁不开眼睛。睡意来得晚,却重重困住了她。

    她被抱了起来。

    袁可遇恍惚地意识到,是齐文浩醒了,他把她抱回床。她挣扎着恢复了一点清醒,喃喃道,“我自己来。”一个人的份量呢,他也不是健壮到可以举重若轻。

    他低头亲了亲她,“睡吧。”

    她感觉到被轻轻地放到床上,困得抬不起眼皮,但仍记得要事,“文浩,胡存志找过你。”

    “嗯?”

    “他说劳伦斯在查他。他想你在明天的会议上保住他,我答应她了。。”舌头不听使唤,吐出来的语句含糊不清,她摸索着,想狠狠拧自己一把。痛了肯定会醒,她要告诉齐浩,她为什么答应胡存志。但齐文浩拦住了她的手,他的话语柔软地落到她的心上,“我知道了。睡吧。”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只说了这一句,她心头的石头就突然消失了。

    袁可遇侧了个身,抱住齐文浩的胳膊,沉沉地睡着了。

    真像个孩子。

    齐文浩小心地在她身边躺下,他不想拉开她的手,又怕无意中压到。这么近,她额头的发拂在他的脸上,微微发痒。她眉毛算不上浓黑,但弯巧有致;唇色不太红,但淡淡地同样吸引他。

    他小心地靠上去,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就这么轻巧的小动作,她突然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

    齐文浩帮她把碎发拂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又睡着了。

    他失笑,真像个孩子。

    早上六点多,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下,开始放出歌曲,悠悠扬扬地闹醒了袁可遇。她连忙伸手过去关掉闹钟,不过睡觉警醒的齐文浩已经醒了。

    他俩挤在半张床上睡了一晚。

    没滚到床底下真是值得庆幸,袁可遇想到就笑,放着半张床不用挤在一起。

    齐文浩懒洋洋地揽住她,“早。”

    她干脆地回他,“早。”

    虽然这一天有许多事要处理,但在早上,迎着晨光互道一声早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

    同一个早晨,对田恬来说,开始时跟无数个工作日的早晨没有区别。到岗;把待批文件放到小老板桌上,取走昨晚劳伦斯批复好的;准备例会。

    每天的例会上,各部门经理会把前一天工作中的大小事情放上桌面,好让遥控的大老板知道他们很忙,很值得公司付出的薪水。

    按照正常的流程,早会之后田恬做会议纪录,然后发给每位经理修改、签字确认,尤其不能少劳伦斯或者齐文浩的签字,毕竟有他俩、或者其一的认可,远距离的段玉芳才认可会议纪录的真实性。对会上讨论的问题,她经常批复在会议纪录上回传过来,所以会议纪录实质是工作报告,有些事不提出来也罢,一旦白纸黑字写下,就是实打实的责任。

    牵扯到各自的利益,会议纪录的签字向来很不顺利,所有人都想把文字修改成利于自己的,所以一般要中午甚至下午才能真正完成。等发到段玉芳那边,田恬才可以松口气,做点其他的工作,帮部门经理们订出差的机票、饭店,更新劳伦斯的行程表,等等。

    这份工作尽管薪水不是很高,但作为能向段玉芳直接传递消息的人,田恬在公司的日子很好过。从部门经理到每位员工,无一不是话里捧着她,吃饭什么的从不拉下她。劳伦斯的性子比齐文浩急,但对她算是很客气,别人看在眼里,更加对她笑脸相迎。

    田恬当然知道他们为的是什么,是不错,但她的心中另有一个目标,不可说,只能放在心中慢慢靠近。到现在目标已经破碎得差不多,仅剩下星星点点的指望,田恬偶尔异想天开,没到最后谁说没可能呢,说不定哪天就发生了。

    这个早晨,田恬隐隐约约感觉到和平时不一样,仿佛大雨来临之前的沉静,经常聚在一起的几个头儿来后,不是找了个理由去工地,就是留在自己办公桌低头做事,别说说话,连眼神彼此之间都不交流。连向来最高调的胡存志,也停止高谈阔论,拿起安全帽去了工地。今天,连往日推都推不掉的供应商也全不见了,来的只是小猫一两只,随便收到样本就打发掉了。

    田恬若无其事地做事。去茶水间替劳伦斯泡咖啡时,清洁工阿姨拉住她,问今天怎么了,居然胡总连笑话都不讲就去了工地。

    田恬让她不用管,还开了句玩笑,“要是被老板听到我们在这里聊是非,小心收拾东西走人。”

    清洁工干笑了两声,没敢跟田恬继续说下去,劳伦斯铁面无情,真有可能叫人走路。

    田恬怀着一点隐秘的愉悦把咖啡放在劳伦斯桌上,她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不能告诉别人:在今天,将有一场人事变动。

    乌云压城,然而却姗姗来迟。

    眼看早会的时间都过了,胡存志还没从工地回来,田恬打电话催了他一次,他满口答应,说马上,保证在两位齐总到公司之前回到办公室。

    说话时,劳伦斯沉着一张脸出现了。田恬趁电话还没断,压低声音飞快地对胡存志说,“齐总已经到了,赶紧。”那点隐秘的愉悦又多了些,她做人还是比较善良的。

    田恬按掉电话,开始拨打齐文浩的手机,除非实在走不开,否则他还是会参加会议。

    电话没通,劳伦斯却又离开了办公室。

    田恬一怔,站起来追过去,“齐总,马上要开早会了。”

    劳伦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田恬怔在原地,返身回去打电话给齐文浩,也许他会告诉她多一点内情。

    拨号音中。

    田恬无意地抬头,发现人事科长和保安向她走来。

    这是要和她商量如何处理今天的人事变动?可无论是齐文浩,还是劳伦斯,以前还没让她处理过人事上的工作。不像总部的吴秘书,是段玉芳的左臂右膀,公司所有内务都有分参与。

    田恬脑里一时转不过弯,眼看着他俩走到自己面前。

    人事科长见她还没放下话筒,轻轻咳了声,示意她放下。那里传出急促的嘟嘟音,没通。

    “田秘书,是老板的意思,让我来跟你谈。我们找个会议室?”

    田恬呆呆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每句话她都听见了,但仍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这不是辞退员工的节奏吗?

    辞退!

    她突然清醒,“等一下,我要打电话给齐总。”她要找齐文浩,他那么心软,一定会帮她。

    她抓起手机,翻动联系人名单。她在他的姓名前加了一个字母A,名单的最前面就是他。

    邪了,她点来点去点不开他的名字。

    原来发急的时候,人会抖成这样。

    好不容易接通,齐文浩的声音却很遥远,“抱歉,田恬,这是我的决定。”

    电话被挂断了。

    田恬抓着手机,一时反应不过来,刚才,接电话的人是齐文浩吗?

    她看向人事科长,他礼貌地说,“我们找个会议室谈吧。”

    原来这一切是真的。

    她迟钝地想到,不是说要处理胡存志?</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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