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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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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回城时局动荡,但那都是权贵间的事。无论谁当皇帝,百姓还是百姓,得利的是某些权贵,失利的是另一些权贵。只要不大兴部队打杀,百姓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变天的大事,到了百姓这里,也只不过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太阳升起,大街小巷又渐渐嘈杂了起来。城门内的茶寮里说书人正讲到故事的高潮,苏三捏了捏下巴上的小胡子,随着茶寮里的人一齐拍手叫好。

    早上伍思通跑来说白礼今天过来,硬是拖着苏三来城门边等着。结果坐了半个时辰就坐不住了,说去上厕所就不见人了。

    北宫初尘紧挨着苏三坐,剥着花生,一双眼时不时向城门看去,无心听说书人天南海北的奇谈。

    早晨进出城的人最多,太阳渐渐大起来,进出的人也少了。城里看不出什么异动,城门却加派了两倍的人把守。

    苦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盼来了白礼。

    “掌柜的, 人到了。”北宫初尘放下手中的花生,拿湿巾擦净了手,提醒苏三。

    苏三回头向城门看去,却没寻到白色身影。细看之下才发现白礼穿着一身墨玉色的衣裳,一头如墨长发草草绑在身后,前面略短发丝的滑落,将容颜遮了大半。他一只手里提着一只小竹篓,竹篓里似是盛着草药,另一只手提着一捆幼竹。守城的士兵正在盘问他,动作粗鲁地翻看竹篓里的东西。士兵无礼,他也只是浅浅笑笑,待检查完了,自行收拾好了竹篓,朝城里走去。

    那是白礼,可又不是白礼。

    白礼是冷清孤傲的,是站在熙熙攘攘地街头无法融入画面的。他永远仪容规整,他不会对着陌生的人露出温和无拘的笑容。

    看来……当初那件事真的对他影响很大。

    苏三定定看了片刻,挥手拍下茶钱,朝白礼走去。

    这个时辰,街上没多少人。苏三与白礼并行走着,白礼却并未注意到。即便他向左转个头,注意到有人和他同行,怕也认不出苏三来——任谁也想不到一脸雀斑留着山羊胡的汉子是鼎鼎大名的已经去世的离思居掌柜的。

    北宫初尘隔着三两步的距离,走在苏三身后,手里攥着一把苏三吃剩下的花生仁,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

    往城里,店铺多了起来,人也渐渐多了。

    白礼忽然停下了,将竹子竖在了墙边,提着竹篓进了街南的沈记药铺。

    四方大的房间,左右放着供客人坐的条凳。正面是柜台,柜台后是贴墙而立的药柜,整齐的药匣上朱漆写着药名。

    药铺里冷冷清清,老板沈洪在柜台后打着瞌睡,身上盖着的毛毯已经滑落到胸前。沈洪的女儿沈晓蔷在药柜前往药匣里添药材,只留给进店的人一抹浅红倩影。

    “掌柜的。”白礼轻轻唤了一声。

    沈晓蔷回过头,脸颊带着一丝红晕,“白大夫来了。”向白礼打过了招呼,顺手推了一把沈洪。

    沈洪惊醒,一颗头左右摇摆,“什么事什么事。”

    沈晓蔷带着歉意地朝白礼笑了笑,将沈洪拉起来,“爹,白大夫来了。”

    沈洪站起来这才看见柜台外的白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白大夫见笑了。”

    白礼将竹篓放在了柜台上,浅浅笑了笑,“这是周大娘缺的那味药,等她下次过来的,麻烦你给她。”

    沈洪拿过竹篓,细长的叶,紫色的脉络,微弱的异香,的确是鬼哭草没错。鬼哭草长在悬崖壁上,因为极难获取,鬼见了都要愁哭,所以才有了鬼哭这么个名。没想到月半余白礼便将这鬼哭草带回来了。沈洪不由得对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大夫刮目相看。

    沈晓蔷本想着沈洪能招呼白礼进后堂喝杯茶歇歇脚,等了半天,白礼都转身走了,也没见沈洪吭声。向沈洪看去,沈洪一门心思盯在鬼哭草上,哪里还顾得上送鬼哭草来的人。沈晓蔷幽怨地瞪了沈洪一眼,扔下手中的药材追了出去。

    “白大夫,等等。”

    白礼住了脚步,回转身,神情间带着一丝疑惑,“沈小姐还有事?”

    看着白礼的脸,沈晓蔷发现自己竟无法说出话来,于是垂下了头,“鬼哭草极难获得,想必白大夫此行十分幸苦。不如到后堂喝杯茶,歇歇脚。”

    白礼退了两步,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沈小姐好意,白礼落脚的地方离这很近,就不进去了。”说罢提起了竖在墙边的竹子,继续前行。

    药店对面,倚着墙的苏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虽不像伍思通说得那般夸张,但白礼的确对女性产生了抵触心理。可怜那一朵鲜花,看上了情商为负的白礼。十之八九要像戏文里唱的,一腔痴情错付了。

    跟着白礼走,最后到了老窝离思居。

    蔡小虎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瞅见了白礼,笑着迎了上来,“白大夫,回来啦。”

    白礼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竹子递给蔡小虎,“采药时砍了几棵药竹,你收拾下吧,做药膳用。”

    “这东西不好带,城外山上又有的是,您何必每次都从外面砍了带回来。”蔡小虎接过了竹子,“不过您带回来的竹子的确与城外的不同,客人都尝得出来,不少人还特地问道什么竹子呢。”

    招揽了白礼进去,蔡小虎打算绕**把竹子送后院去,现在正是饭时,拖着竹子在大堂时走不太好。抬头的功夫,却看见一抹翠绿身影——这衣服有点眼熟——蔡小虎抬头看向绿衣人的脸,这脸看着也眼熟。

    北宫初尘呆呆地看着呆呆看他的蔡小虎,咧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北……北宫……北宫大厨……?”蔡小虎震惊得无以复加,张口结结巴巴,“你……你的……脸……”

    北宫初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次回青回没有易容,也难怪蔡小虎如此震惊。他轻咳了一声,指了指从前画胎记的地方,“治好了。”

    “胎记也能治?”蔡小虎更加震惊,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北宫初尘眨了眨眼,指了指蔡小虎手中的药竹,“快忙你的去吧,我们,等会聊。”

    蔡小虎机械地点了点头,向**走去,走起路来同手同脚还不自知。

    苏三噗嗤,轻笑一声,“你去个胎记都把他吓成那样,我要是卸掉伪装还不直接把他吓昏过去。”

    北宫初尘视线落在苏三长着雀斑和胡子的脸上,半了片刻,慢声道,“他心理承受能力差,你还是不要直接露面比较好。”

    光明正大的露面,她哪敢呀,皇后第一个以欺君之罪砍了她。上次诈死已在青回流传出许多宫斗故事,倘若事情结束了,再活回来,指定会被改成戏文,一天三开台的唱。苏三短叹一声,这场充满变数与未知的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