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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履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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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六来找朱砂的时候,朱砂正斜倚着院中池塘边一块山石,手里捧一只小巧的净白瓷碗,给池里的锦鲤喂食。他一身火红的轻纱衣衫铺在地上,逶逶迤迤,看上去如一片盛开的曼珠沙华。

    此番前来求助,韩六不敢惊动其他人,于是一路偷偷摸摸,飞檐走壁,最后落在朱砂阁院内的一株大树上。

    他早看到了朱砂,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突闻唰唰几声,十数粒细小的物事破空飞来,直朝他藏身的地方砸去。韩六忙往下一扑,避开这阵攻势。

    那些物事噼噼啪啪地砸到树上,不少树叶被打碎,就连树干也被砸出细小孔洞,韩六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些砸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把鱼食。

    池边朱砂已站起身,手握红鞭,明亮灵巧的眼睛盯着院中大树,冷然道:“何方宵小躲在那里鬼鬼祟祟!还不出来!”

    韩六无奈,只有纵身一跃,落到地上。

    朱砂看见韩六,明艳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韩六上前一步:“我来找你。”

    朱砂皱起眉头:“你来找我做什么?”

    韩六不说话,径直大步走到朱砂身前,朱砂仿佛被他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韩六面容严肃,态度端庄,不复往日轻佻肆意的模样,他朝朱砂拱手:“此番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求朱堂主帮忙。”

    朱砂从未见过韩六如此正经八百的样子,他心里有些微讶异,又有些微雀跃,他一直觉得韩六本来面目就应该是如此,平日里那些桃花乱飞、花心风流的浪荡,不过是韩六装出来糊弄世人的。

    他这么一想,脸色就微微一红:“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朱砂脸上那丝飞红哪里逃得过韩六的眼睛,他心中暗暗一叹,脸上神情越发正经,他左右环视一番,压低了音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朱堂主移步。”

    朱砂领着韩六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四下无人。朱砂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韩六拱手:“我们打算带着皇上离开凤凰岭,还请朱堂主出手相助,送我们一程。”

    朱砂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盯着韩六,怒气渐渐涌上心头,“你休想!”

    扔下这句话,朱砂转身便要离开。

    见朱砂气得掉头就走,韩六忙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脸上露出求恳之色:“朱堂主,若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敢来求你帮忙,实在是走投无路,性命危在旦夕,不得已才来劳烦朱堂主!”

    朱砂脚步一僵:“性命危在旦夕?”他抬头望向韩六,“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六神色哀戚,他长叹一声:“中秋那夜,你们宫主对皇上的态度,朱堂主你也是看到了的。皇上乃真龙天子,九五至尊,皇室尊严岂可容人如此践踏?老大那日回来,心情愤懑悲慨,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皇上受此大辱,已经给皇室蒙羞,纵使活着也是天下人的笑柄。老大让我们准备一条白绫,等皇上一回到风荷苑,便将皇上带回屋内,由我们这些侍卫亲自动手,绞死皇上,让皇上以死来雪耻。等皇上宾天,我们这些侍卫便自我了断,尾随皇上而去……”

    韩六这一席话,叫朱砂听得表情一变再变,最后脸上只剩下惊异担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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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红烛自顾自燃烧,烛泪淌成了一小片水洼,没多时,只闻噼啪一声,烛芯燃尽,火光骤然熄灭。

    第二日,天光大亮,宋郁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他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丛中奔跑,身后,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正在追他,那鬼怪一身漆黑,高帽长靴,青紫色的手上持着一支判官笔。

    宋郁一向自诩胆大艺高,此时在梦中却被那黑色鬼怪吓得肝胆俱裂,他慌不择路地往前跑,灰白色的芦苇不时擦过他面颊。

    不知跑了多久,宋郁腿脚已酸软不堪,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往前迈一步路都甚为艰难。

    而身后的黑色鬼怪已相距不远,宋郁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该往何处藏身。

    正在此时,身前忽然伸出一只手,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过来。”

    宋郁忙往前看,只见前方一片迷蒙白雾,雾中隐约有个人影,那人手伸着,静静地站在那里。

    宋郁看不清那人形貌,不由问:“你是谁?”

    “我是可以救你的人。”那人开口,声音依旧温柔,叫宋郁慌乱恐惧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身后有飒飒风响,宋郁回头,见那黑色鬼怪距离自己只有十数尺之遥,他大惊,再不敢犹豫,转身一把抓住那人的手,那人手中用力,将他带进了迷蒙的白雾之中。

    雾气氤氲,宋郁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怀抱令他颇为心安,神使鬼差的,宋郁伸出手,回抱住身边那人。

    他正想抬头,看抱着自己的人是谁,身边场景却突然变换,脚下蓦地一空。

    宋郁忙低头瞧去,却见四周白雾散尽,脚下是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身子已直直朝深渊中坠落。

    坠到一半,宋郁睁开了眼。

    床榻上的纱帐映入他眼帘,晨光投进屋内,照在他身上所盖的锦被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不过是一场梦。

    他松了一口气,片刻后才发觉自己两手紧握成拳,攥得死紧,手心里满是汗水。宋郁愣了愣,随后便觉得有些汗颜,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会被噩梦吓到,若是叫沐四等人看到了,一定会被他们嘲笑。

    他悄悄将手心里的汗在衣服上擦拭干净,翻身便想要下床。

    刚一翻身,一阵极度不适的抽痛骤然从腰下蹿了上来,宋郁面色一僵。

    腰疼,腿疼,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宋郁这才想起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刚刚放松的两手再次紧握成拳,指甲刺进肉里,隐隐可见血痕。

    “司、意、兰!”怒火来得极快,宋郁两排牙齿磨得咯咯响,面色狰狞。

    屋内空无一人,行凶得逞的司意兰似是早已离开。

    也难为他体力如此之好,驰骋麾战一夜,竟不觉疲惫,末了还帮宋郁擦干净身体、换上衣服,这才姗姗离去。

    宋郁狠狠一拳砸在床榻上,吱呀鸣唱了大半个晚上的木床终于不支,轰然倒塌,木板碎片飞得到处都是,支架、纱帐紧跟着倒下,宋郁此时身体僵硬,不复往日的灵活,一时躲避不及,被倒下来的纱帐兜头兜脸盖住。

    宋郁这下气得,又狠狠砸了地板好几拳。

    他正艰难地移动酸痛无力的身体,尝试从凌乱的纱帐支架间爬出来,才爬到一半,忽听得房门啪的一声响,一人跳了进来,大声喊:“客倌,发生什么事啦!?”

    宋郁趴在地上,从层层纱帐中露出头来,向门口看去,看到假扮成店小二的殇琦。

    殇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宋郁也呆了。

    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此时这副悲惨可耻的模样竟然被殇琦给看到了。

    他很清楚,殇琦并不知道住在这间房里的那位“年轻书生”是司意兰乔装改扮,那殇琦此时在这间房里看到他,一定也会大为不解,怎么他会凭空出现在“年轻书生”房间里,而且还是以一个如此狼狈的姿势?

    脑中一片混乱的宋郁,实在不知该如何对殇琦解释这个问题。

    宋郁又慌又急,又气又愁,他不由得在心里痛骂司意兰,立誓有朝一日要雪耻报仇。

    此时殇琦走上前来,宋郁大为尴尬,忙低下头去。

    “你……”殇琦站到宋郁跟前,语气有些踌躇,“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宋郁脸如火烧,半晌不敢说话。

    殇琦又开口:“起得来么?”

    他这话听在此时的宋郁耳中,异常刺耳,仿佛他问这话时早已看穿了宋郁昨夜究竟经历了什么。宋郁牙齿一咬,不顾身体的酸痛,勉力从地上爬起身来。

    他不敢看殇琦,转身便朝门外走去,殇琦追了上来,道:“客倌你这是要去哪里?”

    宋郁脚步一顿,转过头,殇琦几步走到他身前,笑嘻嘻地说:“客倌,小店的床好端端的,却被你给弄坏了,小店做的是小本买卖,一日里也赚不了几个钱,一张床抵小店个把月的收入呢!所以,”殇琦向宋郁伸出手,手掌向上摊开,脸上仍带着笑容,笑容里却添了几分不依不饶的味道,“客倌你是不是该赔钱?”

    宋郁觉得有些奇怪,按殇琦的个性,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不是早该落井下石、大肆嬉闹、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吗?怎么会丝毫不问原由,仍自顾自玩这假扮店小二的游戏?

    他搞不懂殇琦此时演的究竟是哪一出,此时他心情糟糕至极,也不愿配合殇琦的表演。不过,殇琦不问,反而叫他松了口气,他不再理会殇琦,转头就走。

    殇琦却一跃拦在他身前,笑道:“客倌你这是想赖账?”

    宋郁皱起眉头,终于忍不住,斥道:“你闹够了没有?扮小二扮上瘾了不成!”

    殇琦闻言,脸色却蓦然大变,他睁大眼睛,牢牢盯住宋郁,好半晌才很是迟疑地开口:“……师兄?”

    宋郁一愣,看殇琦此时模样,倒好像方才压根没有认出自己来似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郁猛然间想起来,自己脸上的紫红色疙瘩昨晚已褪尽,露出了本来面目,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殇琦才一直没有认出自己来?

    殇琦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宋郁好几个来回,脸上疑惑的神色越来越深,他喃喃自语道:“怪事,这声音的确是师兄的声音,这身段也的确是师兄的身段,只是这张脸……”他把目光重新放到宋郁脸上,皱紧眉头,“怎么会是那个年轻书生的脸呢?”

    宋郁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再次听到宋郁开口,殇琦迟疑之色褪去了几分:“你真是师兄?”

    宋郁一把抓住他,急问:“你刚刚说我的脸……”话到半截停住,宋郁伸手便往自己脸上摸去,只一摸,宋郁就变了脸色。

    从指腹处传来的触感依旧柔软,带着人体应有的温热,似乎一切正常,但宋郁的脸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手指应有的触感。

    宋郁手指摸到的,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人皮面具。

    宋郁返身便往房内冲去,径直来到屋角摆放着的铜镜前,对镜一照,看见一张平凡至极、叫人过目即忘的脸。

    纵使这张脸叫人过目即忘,记性极好的宋郁仍旧一眼认出,这是七杀宫第五堂堂主——弑一苇的脸!

    宋郁恨得牙痒痒。

    这该死的司意兰,把这张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是想搞什么鬼名堂?!

    他伸手去摸脸颊与下巴交界处,想找出人皮面具与自己的脸贴合之处的缝隙,然后把面具撕下来。

    谁想他摸来摸去,把下巴处摸得一片通红,却始终只摸到平滑的皮肤,竟没有摸到任何粘黏的痕迹。

    那张弑一苇的脸,竟仿佛活生生长在了他脸上似的,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撕除的地方。

    宋郁怒火已至顶点,他猛然一掌狠狠朝摆放铜镜的桌案砸落,只听噼啪声、哐啷声交错在一起,桌案被打得四分五裂,铜镜也砸了个粉身碎骨。

    片刻后,殇琦悠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师兄,我丑话放在前头,虽然你是我师兄,但这张床、这张桌子、还有这面镜子的钱,你可千万要记得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