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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白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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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馨靠在崔嬷嬷身上走了半晌,终于支撑不住。

    崔嬷嬷咬牙,摘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金银首饰,半夜敲开了一家客栈,好说歹说,终于雇了客栈自己养的马。套了车,往皇城奔去。

    到紫禁城的时候,天微亮。

    兰馨原本就体弱,又被净饿了许久,半夜逃离,又吹了夜风,如今竟是倒在马车里头,昏迷不醒了。

    崔嬷嬷无奈,只得拿了她的贴身玉佩,朝神武门去。

    “奴婢乃皇后娘娘养女兰馨公主的奶嬷嬷!今日特来求见皇后娘娘!”她跪下,呈上了玉佩……

    ----

    硕亲王府。

    硕亲王坐在上首,看着下头跪着的福晋倩柔,笑的有些艰难:“福晋是失心疯了?这玩笑开的委实大了。”

    他手中的骨瓷茶盏,已有些裂纹。

    倩柔磕了个头:“事到如今,臣妾不敢隐瞒。王爷,白吟霜,确实是您和臣妾的女儿。”

    ‘哐’

    那杯子结结实实砸在了倩柔额上,她一个趔趄,便瘫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

    “福晋你病了!”硕亲王站起了身,“你病的很严重,病的满嘴胡言了!本王知道,这些日子本王是冷落了你。可你也不能胡说八道!吟霜如今已经怀了本王的骨肉,你要本王如何能接受……总之,你已经病得不轻!”

    跪在下首的白吟霜也拼命摇头:“福晋,您一定是在嫉妒我对吗?”

    富察皓祯想护住白吟霜,又不敢,只得看着倩柔:“额娘,您太残忍了!怎么能因为嫉妒之心,便开这种玩笑?”

    倩柔大笑若狂:“额娘?不!我不是你的额娘!你不过是个花了500两银子换来的……都怪我!好好的女儿不要!为何非要换你来?都怪我鬼迷心窍!都怪我!”

    她说着,又疯狂咳出血来。

    秦嬷嬷心头难过,头磕的如同山响:“当年都是都统夫人,都统夫人说,福晋已经连生了三个女儿,若侧福晋这胎生的是儿子,福晋又是女儿的话,难保王爷不偏心……”

    “荒唐!”硕亲王便要离开,“本王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王爷!梅花烙!梅花烙!”倩柔眼中涌出血泪来,她伸手入怀,掏出一枚簪子,“当年,臣妾为了日后能认回女儿,便在她肩上印下梅花烙!”

    硕亲王的脚步倏地停住。

    他转身,夺过倩柔手中簪子,越看,便越心惊……

    “当年,当年臣妾,用御赐的布匹为她缝了襁褓,用王府蟒纹为她制了小衣……”倩柔看向白吟霜,满怀柔情。

    白吟霜拼命摇头:“不。不!我不是你的女儿!这一定是搞错了!”

    硕亲王已然冲过去,撕碎了她的衣服。

    富察皓祯冲上去护住她:“您住手!”

    硕亲王双目赤红,只牢牢看着她肩头那朵盛开的梅花。

    “哈哈哈哈!”他大笑,转头看向倩柔,“我不信!我不信!”

    “王爷何不滴血认亲?”秦嬷嬷道。

    硕亲王一脚踹向富察皓祯:“去端碗水来!”

    富察皓祯还要说什么,犹豫了一瞬,看到白吟霜的满脸泪水后,便去了……

    ----

    一刻钟后。

    那两滴血,融了……

    硕亲王摔烂了碗,一脚踹翻倩柔,又补了几脚,踹的她不住吐血。

    “毒妇!毒妇!我当年为何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白吟霜哀伤之极:“我不要活了!老天爷啊!我我……”

    她爬起来冲向柱子,富察皓祯拼命拦住。

    白吟霜软倒在他怀中,痛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竟然怀了我阿玛的孩子……皓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如同热锅里的油,激起了硕亲王所有的怒气。

    他四周寻觅,最后举起了椅子便要砸向倩柔……

    “圣旨到!”

    尖细的声音落入了一众人等的耳中……

    “圣旨到!硕亲王接旨吧!”

    ‘哐’

    那椅子落下,砸伤了硕亲王的脚背。

    他似乎失去了痛觉,竟未呼痛,门开了……

    为首的一个太监举着明黄的圣旨,带着人走了进来。

    硕亲王‘噗通’一声跪下,他身后的倩柔在秦嬷嬷的帮助下,也跪好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硕亲王一家,大逆不道竟软禁兰馨格格,着,发往宗人府。严审!”

    “兰馨格格?”硕亲王看向了倩柔。

    倩柔一抖:“她不是……”

    外头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也没看清楚人,便冲着倩柔喊:“福晋,不好了!兰馨格格跑了!”

    ‘完了!’倩柔想,然后她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宗人府。

    乾隆和雅娴坐在上首。

    下头跪着的是硕王府一家,硕亲王福晋的姐姐一家,还有兰馨公主的奶嬷嬷。

    ‘哗’

    一桶冷水淋从头至脚,浇了倩柔一身。

    倩柔身子抖了抖,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富察皓祯仿佛已经从那场大变中清醒过来了。他抱住有孕在身的白吟霜,不住的安慰。

    硕亲王形同木缟,跪在那里,像个死物。

    “不是还有个侧福晋么?”雅娴问。

    “硕亲王已经将侧福晋和侧福晋所出的儿子,撵了。”乾隆道,“粘杆处的人一直在查,那侧福晋出的儿子,倒是个真正聪明的。如今既然已经被逐出了王府,朕便帮他一把,开了宗籍。”

    雅娴听了,又看了眼下头跪着的崔嬷嬷。

    “禀皇后娘娘,那侧福晋母子倒也是善良的,还偷偷给过兰馨公主人参,虽不是很好的东西,但他们母子二人一向过的困苦,到也难得了。”崔嬷嬷磕了个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抹了抹眼睛,“若不是那棵人参吊着,格格她……”

    “听上去是很好的孩子,”雅娴叹了口气,“也算好人有好报,没陷入这泥沼。”

    乾隆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便转头看向了硕亲王:“硕亲王,你可知罪?”

    “臣!”硕亲王苦涩一笑,“罪该万死!”

    “哦,你且说来?”

    “奴才治家不严,导致恶妇偷龙转凤,混淆宗族血脉……奴才……奴才更是有逆人伦,竟同自己亲女做下……臣如今只求不连累我富察氏一族,只求速死!”

    傅恒来的晚了些,刚一来,便听了这番话,只唬的一个魂飞魄散,几乎快要疯了。

    他慌忙磕头:“奴才傅恒叩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乾隆并不理他。

    还是雅娴搭了句话:“您且在一旁听着吧。”

    傅恒慌忙谢过,心里头对皇后更加感激。

    他退至一旁,便听硕亲王的世子富察皓祯冲上前道:“皇上!皇上,这一定是兰馨公主挑拨的对吗?臣与兰馨公主,闺房失和,实在是辜负天恩,罪该万死!但是,男女间的事,是人生最最无法勉强的事,我对兰馨抱愧之至!至于牵涉进来的另一个女子白吟霜,与我发生感情,早在婚礼之前。虽然她明知我的婚姻不能自主,将来她毫无名分可言,然而,她全然不计较,她的一片真心痴情,强烈到可以为臣粉身碎骨。这样一个女人,无法不令臣刻骨铭心。如果‘情有独钟’也是一种罪过,我只有以待罪之身,听凭发落!”

    傅恒听得几欲晕倒。

    乾隆听得冷笑连连。他手上青筋暴起,只恨不得立刻灭了这满嘴胡言的小子。

    “皇上,”雅娴淡淡道,“五儿曾说,‘永远不要和白痴争辩。因为他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乾隆一听,愣了下,仔细一想,便释怀了。

    傅恒在一旁仔细品味这句话,竟觉得十分有理,为此,更是高看了那五格格一头。

    雅娴转向富察皓祯:“你或许还未搞清楚皇上为何要让你们跪在这里的缘故。那些个情情爱爱的事情,本宫不想多听,本宫只是告诉你,今日在此,议论的乃是十九年前,硕亲王福晋偷龙转凤,混淆宗室血脉一事。”

    她指着那呈于堂前的襁褓小衣:“硕王府福晋,这些,你可认得?”

    倩柔只看了一眼,便泪如雨下:“这……这是我当年为我那苦命的女儿缝制的!”

    白吟霜也是心神巨震:“这是,这是我的……”

    硕亲王也顺着看了一眼。

    倒是富察皓祯,他冲了上去,抓住了那些东西:“这……怪不得我觉得熟悉,这不是我小时候被皓祥那个杂种撕烂了的衣服料子?”

    硕亲王听到这里,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毒妇!毒妇!我家的香火,名声,爵位……尽毁你手!”

    他忽又想起了什么,竟笑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幸好,我逐了他们出府!”

    傅恒在一旁,已然吓坏了。

    “来人啊!”雅娴道,“给傅恒大人赐坐!”

    她极为同情地看了眼傅恒:之后的事情,别把他给吓坏了。

    傅恒的确是被吓坏了,硕亲王府虽和他并不同宗,却仍算是未出了五服的亲戚。如今,这亲戚,竟干出这等子大逆不道的事来……

    他慌忙跪下磕头:“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求皇后娘娘责罚!”

    “你起来吧,”乾隆道,“站一旁且听听你这好亲戚做的事!”

    傅恒汗流浃背,忙爬了起来,垂手站在一旁。

    “硕王福晋混淆宗室血脉,致使亲生女儿流落民间;富察皓祯假冒宗室血脉在先,欺骗兰馨公主在后,后又同硕王福晋将公主软禁意图谋害公主;白吟霜先是在孝期无媒苟合,后又进硕亲王府,成了自己生父的妾室……”乾隆一一数来,特别是说到白吟霜时,因为某种不可为外人道也的缘故,更是气愤,“你们,可是认了?”

    硕亲王福晋倩柔惨白了脸:“罪妇……有罪!”

    富察皓祯到此方如梦初醒,他大喊一声:“不!”

    “我是硕亲王府世子!我是硕亲王府世子!我是硕亲王府世子!”他形容疯癫,一把抓住倩柔拼命摇晃,“额娘,您说句话!什么滴血认亲,你们在搞什么?什么换子?你们到底是在胡说什么?我是硕亲王府世子啊!”

    “丧门星!”倩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他,“若不是你,我岂会失去女儿十九年?若不是你!我硕亲王府怎么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你怎么不去死!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用我的女儿,换了你来!”

    倩如此时方找回理智,她道:“你们都在说什么?白吟霜不是白狐报恩么?她哪里是人?皇上啊!万岁爷啊!白吟霜不是人啊!她是白狐啊!”

    她几步爬向前方,死命磕头:“皇上明证啊!硕亲王福晋她是疯了,哪有什么换子!白吟霜!!!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为了皓祯来的白狐!你是不是?你想害死所有人吗?快说,你究竟是不是!”

    白吟霜如梦初醒,她看向富察皓祯,只见富察皓祯眼中目光闪烁;她看向硕亲王,只见硕亲王长长地出了口气,她看向倩柔,只见倩柔病的奄奄一息,只伸了手,期盼的看着她……

    “皓祯,”她看向了富察皓祯,“你希望我是白狐吗?”

    富察皓祯眼神瞬间有些闪烁,好会儿,他说:“吟霜,你知道的,我爱你。”

    白吟霜凄然一笑:“我懂了!”

    她磕了三个头:“皇上,白吟霜不是白狐,白吟霜十九年前被养父母自杏花溪流水中捡起。取名白吟霜,那案上所呈,乃吟霜之物。硕亲王福晋说了,那是当年偷龙转凤时,连同吟霜一起交给都统夫人的,只是都统夫人为了以绝后患,并未遵守同硕亲王福晋的约定,将吟霜交给能养育吟霜的人家……”

    “……以上所说,句句皆是真话,吟霜敢当堂与硕亲王滴血认亲。若有假,吟霜愿被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

    “白吟霜!”富察皓祯疯狂的喊道,“你是要害死我们?”

    “富察皓祯,”她转身,看着他,“这一生,我最大的错,便是爱上你,你的自私,无情,我都领教了。你抢了我的一切,到头来竟想牺牲我一个,来继续你的荣华富贵。对发妻不忠,对爱人虚伪。富察皓祯,你才不是人!”

    “我是为了你好!你怀了生父的孩子,你还有勇气活下去吗?不过是牺牲……”富察皓祯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半时,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倩柔拼命全力,死死扑了过去,咬住了他。

    “毒妇!”副统领突然伸手抽了他的福晋一耳光,然后膝行上前,猛烈磕头:“皇上!奴才被这毒妇蒙蔽多年,奴才恳求皇上恩准奴才与这毒妇和离!”

    “朕准了!”乾隆异常好说话。

    那副统领还没来的及继续感恩戴德呢,便听他又道:“同时,朕觉得你年事已高,傅恒的长子福灵安不错,上回从将军兆惠在叶尔芜立下了战功,朕给了他一个云骑尉的世职。如今,正好和亲王的独女和婉是朕看着长大的,很不错。朕觉得福灵安要配和婉,还单薄了些。你如今请和离,朕准了,朕念你年事已高,便顺便让福灵安接手你的职位吧。好了,退下,不必感激朕了。”

    那副统领张大了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今年才四十一,这……这便是年事已高?!

    天可怜见!皇后的阿玛那布尔将军今年都快八十了!他还是佐领呢!!!

    于是,万千悲切俱化为怒火,他磕了头,谢了恩,恨不得立刻弄死他的福晋,硕亲王福晋的胞姐--倩如。

    傅恒忙起身谢恩,心里头却更不安了。他也是姓富察的,这硕亲王刚倒霉呢,他儿子就接手了正白旗副都统的位置……这里头,不会有啥隐情吧?

    傅恒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硕亲王一家,暗暗想,这和婉格格可是不能怠慢了,得加倍供起来才行!回去他得立刻让福灵安将那两个通房丫头都撵了,以后一心一意地宠着和婉格格……

    ----

    硕亲王府最后便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硕亲王被流放宁古塔,硕亲王福晋以巫蛊害兰馨公主罪入狱立斩,硕亲王世子同那个白吟霜,皆以从犯的名义斩了。前正白旗副统领休了妻,倩如流落街头,京城中渐渐失了她的消息。

    虽罪不责出嫁女,但硕亲王府之事,却是纸包不住火的,外人皆以为真是因为巫蛊。可,在这四九城中,有门道的人并不少。

    这风声,便依旧透出了些去。

    于是,原本娶了倩如所出的女儿的人家,渐渐变不将那女子看在眼中,一时间,竟开始频繁出现‘滴血认亲’之事。

    其中一女因不堪其辱,竟上吊自杀了罪。

    倩柔三女探监时,便愤恨说了这事,倩柔身处牢笼,一面是白吟霜的不肯原谅,一面是日益渐跨的身体,听了三女这话,便急怒攻心,悲愤哭泣而死。

    她终究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赔上了一生为注……

    ----

    硕亲王府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兰馨的病也渐渐有了起色。

    兰馨醒来后,便强烈要求要去念佛。

    因着皇太后即将回京,雅娴同乾隆商量后,便让兰馨去通教寺暂住。

    岂料,这一住,便住处一段因缘来……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下文,珞琳会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