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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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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珮……经常失踪十几日?

    楼湛怔了怔,脑中忽然模糊地闪过了点什么,只听萧暮继续道:

    “我确实是挺喜欢他的,他人很好,会逗我笑,陪我玩儿。可是我无端就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心中没有个着落,不敢应下来。”

    萧暮的脸色有些疑惑,又有些纠结,紧皱着眉头,仰头喝下一杯酒,继续道:“楼湛,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我会不会是太多心了?陈子珮那么好,我却……”

    楼湛沉默着拍拍她的肩膀。

    陈子珮此人,的确很好。

    前世她被雪藏于国子监时,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是沈扇仪。她正式踏入官途,第一个对她友善的,则是陈子珮。

    虽然后来因政见不合、处事方式不同,矛盾愈烈,最终分道扬镳,但她其实一直很珍惜这个朋友。

    只希望事情不要像她想的那样糟糕。

    “静宁。”楼湛吸了口气,道,“陈子珮前几月失踪时,你去陈府看过没有?”

    “也不能说是失踪,是病了……”萧暮顿了顿,摇摇头,“他每次都遣人说怕将病气过给我,不让我入府内。有一次我生气了,闯进府中,他隔着珠帘咳得像个痨病鬼,让我离开。”

    她忧心忡忡:“楼湛,你说,陈子珮他,是不是像临渊堂兄那般,有什么疾病缠身?”

    “或许吧。”楼湛默然片刻,凝视了窗外片刻,问道,“静宁,陈子珮……可有双胞胎兄弟?”

    “没有。”萧暮疑惑地看着楼湛,奇怪她怎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仔细想了想,坚定地摇摇头,“陈子珮家里堂表兄弟倒是多,听陈子珮说,都是些纨绔子弟,歪瓜裂枣。”

    心中最后一丝期冀也被打破,楼湛闭了闭眼,心中无端有些烦闷。

    屋外的雪簌簌而下,萧暮长长地叹了口气,哀愁道:“不说了。楼湛,你陪我喝酒吧?”

    楼湛下意识地想拒绝,看到萧暮水汪汪的眸子,又有些不忍心。踯躅片刻,楼湛挽袖抬起酒杯,闭上眼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直灌入喉。正式进入官途之前,楼湛曾经测试过自己的酒量,深知自己是一杯倒,是以从不在人前喝酒。这酒一入喉,楼湛便知不能多留了。

    随即便抬手向萧暮作别,捂着额头离开了。

    萧暮早就喝得微醺,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等楼湛走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头疼地揉揉自己的额角。

    好在来回走了几趟了,总不至于再迷了路,也不像上次那样倒了血霉遇上萧凝。楼湛虽然有些醉意,步子依旧不歪,眼神已经清明。吹了吹凉风,脖颈里落了雪,立刻又清醒了几分。

    天色也已经晚了,有的大臣已经告辞离开。楼湛慢慢踱步道正阳门前,抬眼就见等候已经的陈子珮。

    见到楼湛过来,他灿烂地笑开,一张俊俏得过分的脸格外讨喜:“怎么?如何了?静宁怎么说?愿不愿?还是要考验什么?”

    楼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默然了片刻,淡淡道:“静宁说……”

    陈子珮屏息静气。

    “你该多照照镜子。”

    陈子珮:“……”

    陈子珮:“……啥?”

    楼湛脸色严肃,目光沉凝,看了看正阳门外的池子,又左右看了看:“沈扇仪呢?”

    “跑了。”陈子珮满腹纠结与疑惑,闻言一脸不屑地挑挑眉,“怕你真把他踢进池子里,就先跑了。”

    楼湛慢吞吞地点点头,走到池子边看了看。冬日寒冷,池水上面覆了层冰,池水也不深,看上去够清凉。

    陈子珮跟着走上来,小心地看了一眼池水,嘿嘿笑:“那个白痴,阿湛这么个人,怎么可能真的踢人呢。”

    “说得也是。”楼湛翻翻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退后两步,肃然地看了陈子珮的背影一眼,又望了望四周。

    此时离开皇城的大臣大多已经走远,其余的还在宫中觥筹交错,正阳门附近只有巡逻的御林军。

    楼湛看罢,毫不迟疑一脚踢去。

    下一刻,“扑通”的落水声伴随着划破云霄的哭嚎声震响云霄。

    楼湛缩回脚,脸色平淡地离开。

    如果事实真是那样,陈子珮当真得多照照镜子,看清自己。

    昔日只知道陈子珮嗜好听曲儿看戏,却不知道他在欣赏的,到底是唱戏的戏子,还是唱戏的自己。

    ***

    除夕时云京极是热闹,城头城尾都挂着红灯笼,鞭炮声燃烈了整个云京。除夕夜里的烟火繁盛,五颜六色,冲天而起,仿佛一树繁花最盛之时。

    楼家也难得地挂上了灯笼,沈扇仪的亲故都不在云京,已经到到楼府蹭了好几日吃喝了,看到这难得的一幕,不禁惊叹:“阿湛,你是不是发横财了?捡到谁家的银子了?还是受贿哪家了?”

    楼湛冷冷看他一眼:“想被赶出去?”

    沈扇仪识趣的噤声,回头又拽着楼息和楼挽两个凑到一边嘀嘀咕咕。

    除夕夜里,楼府众人喝得酩酊大醉,连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岚姑也笑呵呵地跟着喝了几杯。楼湛看着众人东倒西歪,无奈地请祝七出来挨个扔回房间里,回房看宫中刚递回来的信。

    上面的字比起前几日的,显得不再那么潦草,下笔也有力了许多。

    不再是酸酸的词句,只一句仿若叹息般的笑语:

    阿湛,药真苦啊。好在想起阿湛时,就不苦了。

    楼湛反复缓慢地摩挲了几遍,摇头笑了笑,将信收好,放到一个已经收了好几封信的小匣子里。

    靠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楼湛揉揉额角,又开始头疼起来。

    昨日陈子珮被她一脚踹进水里,这回是真的风寒了。可怜兮兮地派人去请了萧暮,也不知道如何了。

    尚在云州时,青枝曾疑惑地说过“原来陈大人还有个双胞胎哥哥”,若是不出意外,大抵就是陈子珮了。而那个在扬州随同陆潜逃窜入云州,让她感觉莫名熟悉的黑衣人,大抵……也是陈子珮。

    鬼面,鬼面。

    陈子珮竟然是鬼面人之一。

    而且看起来等级不低,陈家发展如此迅速,家大业大,想必也是南平王一手促成。除了能够隐隐制衡江家外,还能为他提供许多东西。

    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物力。

    楼湛越想越是难受,沉沉叹了口气。还有另一个威胁,大长公主。

    也不知道左清羽到底知道些什么。

    楼湛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直到天光微亮时才浅浅睡去。还没睡多久,又被大清早的炮竹声惊醒。

    宿醉醒来的楼府上下都爬起来,沈扇仪拉着楼息和楼挽蹲在门边点炮竹,沈扇仪和楼息的笑声格外大,连楼挽也羞羞涩涩地抿嘴露出个笑来。

    楼湛靠在柱子旁看了会儿,心情微微好了点,用了早饭,再慢慢逛到醉云楼时,时间正好。

    左清羽已经吩咐过了,楼湛一到,便有人引着她上了雅间。

    推开门,便有青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楼湛,我说晌午,你还真就晌午到,不早不晚。”

    楼湛反手关上门,瞥了眼桌边笑得好似翩翩佳公子的左清羽,走过去坐下,淡淡道:“怎么,你好像很有怨气。”

    “我等了你一刻钟了。”左清羽一收虚伪的笑,懒懒地道,“我还以为你不想来了。”

    “别想耍花招,你到底知道大长公主的什么?”

    “也没什么。”左清羽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只是这一回,我同你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而已。”

    楼湛皱起眉头,有点恶心他这个比喻。

    左清羽也不在意,脸色倏然沉下来:“前日宫宴时,我家老头子没有到场。你应该没有注意吧?”

    楼湛一怔:“伯父平时也不会参加宫宴。”

    “毕竟是除夕前的宫宴,我家老头子若是还能站起来,必然会去。”左清羽见楼湛脸色微变,冷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三个月前,我父亲遭人刺杀,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我思来想去,也只想到我父亲被刺杀的唯一理由。”

    “你离开云京不久,大长公主便三番五次想要带领家奴欺上楼家,我父亲写了封信直接请明国公递给了太皇太后,大意便是大长公主骄纵跋扈,目中无人……”

    楼湛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恰好,大长公主那个女儿经常黏我,我一番套话,便得知了一些秘密。”左清羽全然没有父亲卧病时的沉郁,哈哈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很有趣地事情,“比如楼湛是同萧世子出京了,比如她的母亲大长公主请了……辅国大将军严远追杀你们。”

    “严远?”楼湛一顿,想起太后寿辰时严远不善的目光,以及后来萧凝无理取闹时地帮腔,默然咀嚼了半晌这个名字。身为两朝元老,父亲更是战功赫赫的一代大将。

    这种人,为何要帮萧凝做那等冒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