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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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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则旭的伤势冲淡了首战告捷后的喜悦。不少与之交好的锦衣卫都等在他的门外,迫切期待着大夫出来一述伤情。

    外间里,孟君淮、谢继清与谢玉引都等在那儿,大夫在里面为他接着骨,他们偶尔能听到几声痛苦至极的呻|吟,但又都知道他根本就没醒。

    “唉!”玉引往屋内张望着叹气,“这都不醒,也烧得太厉害了。是不是该跟大夫说一声,不论多好的药,需要用便用上,救人要紧。”

    “这个一开始就交待了。”孟君淮看看她,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再好的药也没那么快罢了。再说,他现下不醒也好,若醒来忍受这种疼痛……”

    孟君淮说着也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坐下等吧。大夫说并无那么凶险,只是要费些工夫。”

    但三人谁也坐不住,过上一时半刻的,总要有人起来踱一圈、往里看看再坐回来。这一个上午显得格外漫长。

    将近中午时,大夫擦着汗出来禀了一声,道骨头接上了。

    三人皆松了口气,而后孟君淮问:“可会留下病根?”

    “这个……”大夫的神色有些为难,玉引悬着心请他如实说,他叹息道,“虽说如何调养影响很大,但若要半点病根不留……怕是也难。好在总旗大人年轻,伤养得快,不至于遭太多罪。”

    话说到此,个中轻重谁都明白。

    后面那一句就是个强扯出来叫人宽心的话,前面那番才是要紧的。

    大夫禀完便有点气虚,不敢多留,又折回屋中继续帮尤则旭退烧。这一进去,又是好几个时辰。

    直至暮色四合时,烧才终于退了大半,大夫说应该不久便会醒来。

    众人至此松了口气,这才各自回房歇息。然则一整夜过去,直至次日清晨,尤则旭还没醒。

    此后又过了一个白天,他仍是静悄悄的,再翻过一个黑夜,玉引终于听前面传了话说他醒了。

    “快去跟王爷和哥哥说一声。”玉引道。

    杨恩禄躬身说:“已禀过了。但后续的审问事宜颇多,爷和谢大人都脱不开身,吩咐让下奴去表公子身边守着。王妃您放心,下奴不会让表公子出岔子的。”

    对杨恩禄,玉引倒是放心的。只又嘱咐了他几句,想了想,让他告诉尤则旭夕珍在这儿,如若他想见,就叫人过来请。

    杨恩禄告退后,玉引喊来夕珍,跟她说了这事,含着歉意道:“也没问你想不想,是姑母先斩后奏了。但是他现下……”

    “没事的。”夕珍低着头摇了摇,“您就是不跟杨公公说……我也想去看看他。我去备些适合养伤时吃的东西来,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夕珍说罢一福身就走了,看都不敢多看玉引一眼,觉得心里特别复杂。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尤则旭身体康健、能站在她面前好好说话的时候,她从没有过什么时候特别想见他,觉得自己与他就是那种见面可以做朋友,但不见面也不打紧的交情。

    可现下尤则旭伤了、病了,她突然特别想见他。昨天夜里她几乎没怎么睡,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顺着他的伤势想象出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结果。然后她迫着自己相信他的结果一定是好的结果,心又在不自觉地往悲观的方向去。

    这弄得夕珍难受死了,觉得自己急需面对面地看他一眼、真真切切地听他说几句话,才能将这种悲观撇开。

    但那天,夕珍吃了碗闭门羹。

    玉引因为怕尤则旭见了自己就礼数多影响养伤,一时也没去看,于是直到三四天后才知道这事儿。

    夕珍哭丧着脸来跟她说:“尤则旭一直关着门不见我。我问了杨公公,杨公公说他谁也不见……不会出什么事吧?”

    玉引皱眉,问她:“你姑父知道吗?”

    “杨公公说知道,但是姑父抽不出工夫去管,觉得让他安心养着也好。”夕珍如是说。

    玉引顺着孟君淮的思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

    他大概是太忙、也稍粗心了些,这事在她看来不那么让人放心。

    尤则旭若单是不见夕珍没什么,不想心上人看到自己狼狈是人之常情。但他谁都不见,这听上去就有些问题。

    玉引便带着夕珍一道再往前头去,前宅守着的几个锦衣卫见她来纷纷退避,她看了看那扇紧阖的房门,上前叩门。

    很快,就听里面低喝了句:“别开!”

    ——大约是杨恩禄要来开门,被尤则旭制止了。

    玉引沉了口气,出言道:“开门,是我。”

    里面短短静了一阵,很快,房门就打了开来。

    杨恩禄躬身退到旁边,玉引走进去,见尤则旭已下了榻。

    “不许行礼。”她口吻生硬,见他的目光从夕珍面上一扫又即刻避开,侧首向夕珍道,“你出去等等,姑母跟他说说话。”

    夕珍便依言退了出去,玉引示意杨恩禄也出去,待得房门阖上,她看着尤则旭被木板箍住的手臂,一喟:“快躺下歇着。”

    尤则旭面色黯淡,在玉引坐下后坐回了榻上。玉引也没再多催他躺,睇了睇他,开门见山:“夕珍想来看看你,你为什么不见她?”

    “王妃……”尤则旭低垂着眼帘,眉心搐了几搐硬将泪意忍住,声音平静,“我这手这样,日后怕是……”他眼底打着颤,“不敢耽误谢姑娘,便不多想好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玉引摸索着他的心思,缓言道,“你还年轻,这回又是大功一件,自有大好前程等着你呢。”

    “王妃您别说了。”尤则旭苦笑,“我知道您人好,但您不必这样哄我。我清楚锦衣卫里需要什么样的人,我这样……”他语中塞了一下,黯然吁了口气,“我不会甘心被家里养着消磨日子,会再为自己谋个生路的。但我……不能拖累姑娘家一起受委屈,不止是谢姑娘,哪家姑娘也不行。”

    他话虽平淡,说完却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又仍还笑着:“您点头之后,我原也想过或许真能娶谢姑娘的,我想我好好地在锦衣卫办差,做到镇抚使或者千户……”

    他的话在抬眼望向玉引时顿住,眼中刚显出来的些许光彩也蓦地消失。

    最终,他摇了摇头:“不提了。多谢您给我这机会,是我自己没这福气。”

    .

    玉引被尤则旭弄得心里难受极了,她担心的就是没错,尤则旭这情绪果然不对头。

    她觉得孟君淮应该没动过让他离开锦衣卫的念头,可又不敢贸然承诺。末了她也没再劝尤则旭见夕珍,自己离开了他的屋子,直接找孟君淮去了。

    孟君淮和谢继清正一道埋头看供状,看完还要写奏章禀到宫里。见玉引来,二人初时都希望她赶紧把话说完,但她说着说着,他们心里也沉了。

    玉引说完后,有点迟疑地看看他们:“你们……会真让他离开锦衣卫吗?”

    “他想多了。”孟君淮摇摇头,谢继清则递了本奏章给她:“刚写好,给他请功的折子。封赏少不了,这小子在锦衣卫有前途。”

    ——这事当然要尽快告诉尤则旭。

    他们抽不出身过去,差个下人去又显得没分量,玉引便自己又跑了一趟。

    尤则旭听说后懵了好半天,似不相信地问出一句:“真的……?”

    “这我能骗你?”玉引一瞟他。腹诽自己给尤则旭当着并不沾亲的长辈……操的当娘的心!

    好在她这心操得也不亏,至少在后来的几天里,自己身边的夕珍心情好了。

    每天天不亮,夕珍就拎着个食盒往前头去,过大概两个时辰才回来,脸上总是笑吟吟的。

    玉引“没安好心”地问过她几回笑什么,她一脸坦荡荡地说“尤则旭伤势见好,我高兴呗!”,但玉引怎么看都觉得绝不是仅此而已。

    终于,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京之后,夕珍露了怯。

    ——她回府后连正院大门都还没进,就急着喊来绣娘,让她们把尤则旭先前给她买的那匹布做成披风。

    玉引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夕珍的脸一下就红了:“姑母!”

    “我什么都没说。”她将笑容绷回去,一本正经地交待珊瑚,“让绣娘做仔细点,那料子鲜亮,过年穿正合适。元宵还有灯会,正适合结伴出去走走。”

    “……姑母您别说了!”夕珍觉得更加难为情,小跑着先一步回了院。

    她这样一进门,屋里的几个孩子都知道他们回来了。

    “母妃!”和婧头一个跑出来,一把抱住玉引,声音娇滴滴的,“您可回来了,我想死您了。父王呢?”

    “好啦。”玉引拍拍她,“你父王要先进宫复命,一会儿就回来,会带着阿祚阿祐他们一起回来。”

    她说着往院子里瞧瞧:“弟弟妹妹们乖不乖?惹你生气没有?”

    “没有。”和婧利索地摇头,“不过……尤母妃家里好像出了点事。”

    “什么事?”玉引皱眉。

    “不太清楚……好像是尤哥哥前几天给家里去了封信?当时尤家就有人来见尤母妃了。”和婧说。

    尤则旭给家里写了封信?

    明明都是一道回来的,她却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