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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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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洛兰延和贺若有好几个月未见了。

    自从他成婚以后,他和贺若的关系时好时坏。上次在教坊吵架,冷战了几个月,和好没多久,又闹崩了。

    这一次冷战长达半年,谁也没有主动言和,时间一长,眼看要老死不相往来了,乌洛兰延了低了头求和。但和好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大不如前。

    直到这次随拓拔叡北行,一路骑马说话,两人才又渐渐亲近,有点回到往日。到达行宫当天晚上,贺若就摸进了乌洛兰延房中,两人心有灵犀地搂抱作一团。

    吻到气喘吁吁,乌洛兰延伸手解他腰带,脱了衣服,一阵乱咬。

    “你个混蛋,多久不来找我了?你娶了夫人,就把我忘到一边了。”贺若抓住他胸襟,用力一撞,将他按在床上,拿拳头捶他肩膀,作势要揍他。

        兰延像条游蛇似的蜷了腿往上蹭,贺若的手就顺着他肩膀滑到了胸口,兰延一翻身,反而把他按倒了,笑说:“我有正经事,又不是平白无故的。”

        贺若打了他一巴掌,说:“你有个屁的正经事,你正经过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正经过?当初先要那样的是你,现在你跟你夫人恩恩爱爱,把我夹在中间没处安身,让我日夜受你的煎熬。” 

        

    兰延双臂搂住他,狠狠地吻住他嘴唇,双手扒他衣服,手在身上乱摸,急切又颤抖地说:“好人,这个时候,快别说那些了,我想死你了,没一夜不想的,我的心都要着火了,都要给你烧焦了。”

        贺若恨恨地说:“你就是活该!咱们两个吵架,我天天惦记着你,想着我要怎么跟你道歉,我跟别人好过吗?你呢,一看我不顺眼,转过屁股就去找别人玩了,气死人了!我是怎么对你的,他娘的又是怎么对我的?”

        兰延搂着他腰,望着他眼睛:“我活该,你快弄死我吧,快来,快。”

        贺若说:“你想的美!”

    兰延催个不住。

    贺若被催的冒火,脚腕子都要抽筋了,说:“催你娘啊,你在给你娘催生吗?”

        乌洛兰延喘气说:“别他娘的说粗话,好端端的,骂我娘干什么。”

    贺若说:“谁叫她不会生,生了你这玩意。”

    乌洛兰延说:“傻儿子,你这是不孝,我的娘是你的亲祖母,你当心她地底下听见了,半夜爬上床抽你。”

    贺若说:“拐弯抹角的,你就想让我叫你爹是吧?”

    乌洛兰延说:“你怎么这么聪明。”

    贺若说:“你太坏了。”

    李夫人怀了身孕,不方便行动,住在河西行宫中,拓拔叡一路北上,沿着黄河一带巡看牧场,农事,兵备。

    他带着三千人的队伍,骑着马往北,沿着黑河一带,自这片辽阔的草原一直北行,行了三天三夜。他看了奔流的黄河,看了灿烂的朝霞和血红的落日,他看了山川土地,沃野千里。他还想看的更远,想看到大漠和狼烟。

    冯琅阻拦住了他,说:“皇上,不可再往前了。过了这道国境,往北就有柔然的军队了,恐怕不安全。”

    石碑标刻出魏字,这里就是魏国北方的国境。

    拓拔叡望着眼前的国境,心中洪波涌起。

    他有些迷茫。

    这是他的土地,他是皇帝,他不知道要带着自己的政权走向何方。

    这是他祖父,太武皇帝留给他的难题。

    道武皇帝立志统一中原,经过道武、明元,太武三代愚公移山般的不懈努力,这个目标基本实现了。现在整个北方已经是大魏的天下,除了柔然,柔然早晚会平的,除了柔然,拓拔氏在北方已经没有对手了。然而这不是结束。

    江东的门阀氏族。

    中原的汉姓门阀,力量也非常强大,他们家族一体,互相联姻,形成等级,与皇权讨价还价,将皇权架空成一组空壳,最终吞噬政权。虽然太武帝通过崔浩之狱大肆打压了门阀,但并没有用,旧的门阀被消灭了,新的门阀确立起来,最终结果还是一样。

    皇帝残酷打压他们,不但没有用处,还会像太武帝一样,落得残忍暴戾的名声,众叛亲离。太武帝正是因为在崔浩一案和太子一案中手段太过残酷而招致了朝臣的离心,最终被杀。

    汉姓门阀如此,而在鲜卑贵族占统治区域内,宗主,督护们执掌一地的大权,形成地方豪强,时常不听朝命,朝廷无力节制。

    整个帝国的权力是下沉的。

    权力下沉最终的结果,就是皇帝失去号令天下的权威,渐渐沦为摆设。下沉的权力落到世家大族,地方豪强手中,渐渐演化成国家掌管的百姓、户籍流失,土地兼并,军阀割据,一个国家一旦到了这个地步,就意味着气数已尽了。所有的政权都是这样灭亡的。

    他现在面临着和当年秦王苻坚一样的难题。

    苻坚当年统一了中原,然而苻坚人还没死,前秦就灭亡了。

    门阀,豪强,宗主,督护,当年苻坚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最终轰轰烈烈的帝国因为一场战争土崩瓦解。淝水之战……就算没有淝水之战,苻坚的帝国也会崩解,因为这座大厦根基太弱,本就是一盘散沙,所以才会风一吹就倒。

    他现在手中的魏帝国,就和苻坚的前秦一样,一统中原之后换来了表面上的四海归宁,万邦来朝。然而这个帝国内部是一盘散沙,随时可能崩塌。

    苻坚统一江南失败了。

    他祖父太武帝南下也失败了。

    他祖父为政治的失败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他知道,根本不是宗爱,不是丽嫔,这些人算得了什么?他祖父的死,根源是政治的失败。他祖父怀着统一天下的雄心,学习汉人的制度,信重汉人的大臣,就像苻坚信重王猛,然而

    却得罪了鲜卑贵族的利益。后来杀崔浩,又得罪了贵族门阀。南征失败,他的政治理想化作一泡污影。此时太子集团却势力崛起,试图取代他,他不得已而杀了太子,摧毁东宫,为了稳固他的权力,他不得不一次一次狠下杀戮,然而杀戮终使得他失去了所有的支持者。

    如果不是这个环境,宗爱一个狗宦官,有天大的胆子,敢弑君吗?

    导致他祖父众叛亲离,身死太监之手的这个难题没有解决,继续落到他的头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愈演愈烈,他却只能眼看着大火越烧越高,不知道要如何救。

    皇帝好做吗?皇帝比谁都难做。一个措施行的不好,得罪的就是一大片人,这些人对你不满了,表面上不能怎么样,但是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支持你的敌人,投靠你的反对者,然后借此打倒你。

    他是魏国的第四代君主,他继承了这个国家,便不能让它在自己手上衰亡。

    进取,不思进取,就会成为亡国之君。这天下么,不是你来统一我,就是我来统一你,他现在坐拥着北方中原的广袤江山,正是上天赐予的地利,只要天时人和,便可挥师渡江。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他需要一步一步慢慢谋划。

    他“吁——”了一声,调转马头,举了鞭子一抽马臀,向众臣道:“朕决定明年春巡,到南边走一走,视察一下南边的农事。”

    冯琅道:“南边?”

    拓拔叡道:“江淮,徐扬一带的那几个郡,朕还从来没有去巡察过。先帝几次出巡,也都止于洛阳附近,没有南下过,朕明年去江淮。”

    冯琅笑:“臣也没去过南方呢。”

    拓拔叡笑道:“兰延的母亲是南方人,对吧?明年朕巡江淮,你可以随朕一起到江南看看,听说江南风物好,不像这北方又是大风又是大雪。道武皇帝当年就到过江南,道武皇帝在蜀中生活过十多年,蜀地也是鱼米乡,天府之国啊。”

    乌洛兰延笑:“臣小的时候总听母亲讲南边的风物。她喜欢荷花,南方有很多荷塘,她有一串手上戴的珠子就是用莲子做的,臣总看她戴,就也特别想戴,她后来就给了臣。”

    拓拔叡说:“你手上戴着吗?朕瞧瞧?”

    乌洛兰延解了珠子。马前卒接过来,呈递给拓拔叡,拓拔叡见那珠子黝黑光亮,十分喜爱,乌洛兰延笑:“皇上喜欢就送给皇上吧,臣听说这莲子能保存千年不腐,种下去还能长出荷花来呢。”

    拓拔叡道:“真的?”

    乌洛兰延笑:“臣没试过,不知道,臣也是听别人说的。当年母亲离开故土北上,没有带金银财宝,珍馐美味,什么都没带,就只带了故乡门前荷塘中的莲子,将它串成珠子,随身保护。母亲想把它带到北方,将它种进水里,在这里生根发芽。只是舍不得。”

    拓拔叡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朕还是不要了吧。”

    乌洛兰延道:“不要紧的,臣愿意把它送给皇上。希望可以陪皇上早日到江南,看一看真正的江南荷花。”

    拓拔叡感叹道:“你母亲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不远万里,去国别乡来到北地,随身携带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几颗莲子。”

    乌洛兰延说:“对南方人来说,中原也是故土啊。当年晋室南渡,许多中原的士人都被迫逃离故土南下,我母亲的家族当初也是从北方去的江南。”

    拓拔叡收下了他的礼物,细心地戴在手臂上。

    贺若不以为然说:“南方那地儿有什么好,我还是觉得北方好,草原上骑骑马,吹吹风,有牛有羊,南方牛羊肉都没得吃,马都没得骑。”

    拓拔叡笑:“你,鼠目寸光,你没到过南方,怎知南方不好了?下次朕去江淮不带你去了!免得你去了水土不服,给我上吐下泻的丢人。”

    七八月份,草原正是雨季,拓拔叡刚下了高岗,就迎来一阵大雨。草原上没地躲,瞬间就被浇了个浑身湿透。

    乌洛兰延等人忙拿雨布给皇上挡雨,待随行扎起了营帐,才进去休息。

    帐中生起了火盆,拓拔叡换了衣服,侍从送上来新鲜烤好的羊肉,还有随军携带的葡萄酒。拓拔叡招了乌洛兰延等人一道分食,是夜宿在营帐中,拓拔叡没有睡意,兰延在床前陪他说话。

    那会他拉着兰延的手,忽然就特别思念冯凭。这大雨天,冷水中,荒野上帐篷里,如果有个爱的人在身边,拉着手促着火炉说话,该是多么满足。

    他已经出来有两个月了。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这两个月,他时常会想起她,时常有些寂寞。

    不过他不能带她来。

    她要吃醋,他不敢让她陪着。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寂寞空虚。

    他知道她在生他的气。

    不是从他离开那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从好几个月前她就在生他的气了。有很多个夜晚,他回到她身边,明显的感觉到她不像平日那样高兴,话少了,藏着心事。正常的时候,她总会早上起的很早,服侍他穿衣服梳洗,但是有好几次,他起床,发现她没有醒,一个人躺在床里,背对着他。他没有说,但是他看得懂,那是个冷漠拒绝的动作。

    或许是他的错吧。

    他也无话可说,也不出声,默默地起床,唤人来穿衣,不愿打扰她。

    也许的确是他的错,他不该和她相好又去找别的女人。他无话可说,他不想得罪她,也不想和她吵架。

    但是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很累。他不想要一个时时会用爱情的名义给自己施加压力的女人,他肩上的负担已经够重了,不想再背负爱情的负担。她是没有责怪过他,可她总让他觉得他对不起她。

    他很烦这种感觉。

    她在捆绑他。

    他有时候觉得跟她在一起很好,有时候又觉得跟她在一起很累。

    太累了。随时都要顾忌她,做个什么事都要怕她生气,她的那性子,生气也不出声,只是一个人闷着,让人哄也不能哄,说也不能说。他不察觉也倒好了,可他察觉了,看出来了,就感觉很累。

    他想出来清净清净,想逃避开她的压力。可是出来了,一个人了,他又感觉心里寂寞的慌,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个大洞,不知道用什么去填满。

    他好想她,他现在好想抱着她,好想要她的拥抱和体温。一个人真的是太孤独了,太孤独了,乌洛兰延也不能填补他的孤独,这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躺了一会,太难受了,他让乌洛兰延去,把冯琅找来。他要跟大舅子在一起,听大舅子说话才能缓解寂寞。

    晚些,冯琅进来了。

    “皇上。”

    拓拔叡道:“坐……”

    李夫人快要生产了,拓拔叡要立刻赶回去。

    他祈盼得到一个小皇子。

    他现在急迫地需要立太子,可是眼下还没有儿子,他指着李氏给他生个儿子。

    他先前已经有两个孩子还没出母亲的肚子就夭折了,李夫人肚中的孩子,不容许再有任何闪失。

    立太子迫在眉睫。

    拓拔氏部落的传统是首领由联盟推举产生,部落内部则实行兄终弟及的继承制。首领死了,由家族中力量强大的兄弟继承王位。为了防止宗族中有实力的亲王觊觎皇位,他必须采取和当年明元皇帝,太武皇帝一样的做法,那就是立太子。尽可能早的立太子,培养东宫势力,让太子能够早早地接触国政,让太子在皇帝生前就形成力量,这样才能保证来日太子登基,权力不至于不落到有心人手中。

    他父亲当年被祖父所杀,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没有任何力量支持,所以他才会在太武帝死后被宗爱所囚,险些送命。登基之后,身边也没有亲信的力量,一直被大臣所挟。他深深晓得这种痛苦,所以他必须要尽早立太子,尽早培养太子的力量。一方面为了来日,一旦他有不测,太子不至孤苦无依,被人挟持。另一方面,他也要借立太子,巩固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