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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风雨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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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风呼啸,大雪纷飞,踝系银铃的红衣女子撑着一把竹伞迤逦而来,如雪中惑人的女妖神色冰冷却魅惑人心。

    一个透明的黑影带着浅浅的鬼气自她腰间压裙的玉佩中飞出,出现在她身边:“娘子……”

    红衣女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太阳一眼——大雪纷飞,寒意逼人,浓厚的雪云遮挡住了可怕的阳光。她着急的催促道:“你怎么出来了?

    快回去吧!

    虽阴云浓厚,但你魂体不实,白日出现见到天光依旧是有害的。”

    “我自是知晓。”鬼书生说,半透明的青白色脸庞露出担心的神情,忧心忡忡道:“只是为夫实在是有些坐不住……”

    “唉……”红衣女叹了口气,忧郁黯然道:“你所思想妾身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人海茫茫,我们到何处去寻云儿踪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低头垂目,神色间流露出哀伤愁郁之色,鬼书生伸出手似乎想去安慰她,但看到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微微一怔,又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担忧的看着她,轻声呼唤:“娘子……”

    她强打起精神,露出精神乐观的微笑,道:“不过你也不要绝望,咱们把这世界的所有修行者都找一遍,就不信找不着云儿!

    相公你且进聚阴符里继续修行吧。你是新死不久的新魂,又不是有庞大的怨气护体的厉鬼,若想白日出没,还是要多多修行才行。

    在小有成就之前,可别再出来了。”

    这两人正是沈流云的养父母——四处寻找爱子踪迹的沈秀才和陆清婉。

    “是为夫不好,让娘子担心了,为夫这就回去。”沈秀才歉然的说,再次化作一道黑烟,回到陆清婉那压裙的玉佩中。

    “唉……”陆清婉忍不住忧郁的轻叹一声。

    虽说如今背叛了轮回教,可做了那么多年的圣女、幻世天魔明面上的爱徒,她手中的好东西还是很多的。那些魂魄宿于灵玉之中依旧可以感知外界的玉佩,当然不可能没有——或者说,可以阻隔神识保护魂魄的玉更加难得。

    可她却骗沈秀才没有上述灵玉让他暂时寄宿了那无法感知外界的,究其原因,不过是她不敢让沈秀才接触太多外面的东西罢了。

    不同于对‘仙魔’一无所知的沈秀才,自幼成长于修□□黑暗面的陆清婉对道魔的品行了解至深,会无缘无故残暴的直接屠灭一个村子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道修会干的事。

    相对于道修,他们更有可能是魔修,而魔修的手段……有几个是温柔善良的?

    村中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三个孩子没了踪影,必然是被那屠村的魔修带走了……即使他们现在侥幸还活着……

    陆清婉也不敢想他们此时正在遭遇什么,自己的孩子又还是记忆中的孩子吗。

    如今沈秀才只是一个新魂,即使心境豁达被杀害也没太多怨气,但若是知晓这背后种种可能及爱子可能遭受的苦难,难保他不会被愤怒与心疼冲昏理智、戾气上头堕为失控的厉鬼。

    冤魂这种存在,本就容易失控……

    她只能瞒着他。

    在隔绝神识的玉佩里,一可让他更加心无旁骛的修行争取凝出鬼身,二来也是因为……隔绝了,他自然也就意识不到外界时间的流逝。再加上她作用于神魂的幻术引导,也许相公都没有意识到,云儿……其实已经丢了很久了。

    如果刚一开始陆清婉还存着找回爱子的希冀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更倾向于为孩子报仇了——即使她找到自己的孩子,成长于魔修手中的云儿,大概也不会再是从前的那个善良纯净的孩子。

    所以……

    她必须瞒着他。

    瞒着他自己去报仇,瞒着他自己去寻找,瞒着他自己去承受。

    瞒着他他所还不能承受的一切绝望和沉重。

    这雪山中隐藏着一个小宗门,是道修——按理说不应在陆清婉的目标范围之内,但难保道门中也藏着几个伪君子一样的败类为非作歹。

    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屠灭一个小小的村庄再道貌岸然的回来,未必没有可能。

    陆清婉当然不会放过。

    那宗门的护山大阵在凡人眼中也许神秘莫测,落在阵法大家的陆清婉眼中却破绽百出,如小孩子手中的玩具一般,轻而易举就能破掉。

    陆清婉也没客气,直接无比高调的一招轰了护山大阵:“——你们门派,哪个主事儿!立刻给本夫人滚出来!”

    ……

    萧问天是个土豪,虽然他平时并不外露,但在凡人中,他真的是个土豪。在平城中,他的宅院又大又美又气派,院内藏有密道,直通隐在后面山腹之中的风雨楼总部,因此风雨楼的杀手等虽然时常在萧家出没,却鲜少有人发现。在平城的普通百姓中,那就是所谓的大富之家。

    萧问天离开的第四天,平城来了两个小道士——他们穿着带着阴阳鱼的服饰,却又与道观中方正端肃的黄冠大有不同,个个形容俊美衣带飘逸,高冠长袖仿若神仙之姿。

    那正是黄昏时分,两个俊美而冷漠的青年联袂而行,向萧府走来,那风姿直让街上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看的红了脸。

    两人打萧府门前走过,刚好与从中出来打算回家休息的杜佳琉走了一个顶面。

    杜佳琉停下了脚步,看向那两人,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没有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两个小道长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位目不斜视冰冷漠然的从门前走过,后面容貌更柔和一些的青年却转头淡淡的扫了杜佳琉和萧府一眼,从容冷淡的跟着自己的师兄弟走了过去。

    杜佳琉微微眯着眼,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看了半天……

    “怎么了杜爷?”‘管家’问。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杜佳琉漠然道:“那两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竟然有种寒毛竖起的悚然感。”

    若仅仅只是两个普通的过路人,又怎么引起他的警觉迫使他停下脚步戒备起来?

    管家惊道:“怎么会!杜爷莫不是感觉错了吧?”

    杜佳琉眸光微沉,不悦道:“你可以质疑我的一切,却不该怀疑我在无数次生死之间淬炼出的感知本能。”

    管家讪讪笑道:“……可是杜爷您的实力在整个江湖的年轻人里都是翘楚的,那两个人看起来如此年轻……哪能那么厉害?”

    杜佳琉想起来萧问天,想起了正在踏上那条登天之路的沈流云和陶花雨,意味莫名的低声道:“……那可未必。”

    他转身回到萧府,道:“通知暗七来找我,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议——我现在去检查一下密道口。”

    管家:“……??”

    ……

    暗七来到密道中,看到正在检查密道的杜佳琉。

    他站在杜佳琉的背后,静静的看着他。

    杜佳琉道:“我今日看到两个可疑的家伙,你带少爷转移回总部。”

    暗七甚至没有问对方的实力,径直道:“云少无法去风雨楼。”

    杜佳琉扫了他一眼,道:“……随你,总之,不要留在那里。”

    暗七:“……”

    ……

    修仙者不能随便出现在凡人面前,除了因为会打扰凡人的生活之外,凡人对于仙道的狂热与向往也让‘仙师’们困扰。

    一旦暴露身份,总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家伙会怀抱着天真狂妄的幻想给他们带来无数让人厌恶的麻烦。

    他们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一个偏远的小村子抹消容易,但一个城市如果全死了,怎么看都不会轻轻放过。

    于是韦禄决定等到夜深人静城中普通人的入睡了之后,再动用雷霆手段。

    左右……如今已经知道了文轩独子的身份和位置,谅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不是他们不能弄个隐身符什么的直接将文乘风带走。只是这一任务一路上损兵折将困难重重,给韦禄师兄弟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总担心半途再出什么幺蛾子,不得不更谨慎一些,追求更加保险的方法。

    直到夜幕降临,监视了那座宅院一天的韦禄钱旭两人就飞进了那座宅子。

    一手就制住了察觉到危险降临袭来的杜佳琉。

    韦禄踩在飞剑上,居高临下的道:“——把文乘风三兄弟交出来,本君饶你们不死!”

    迅速拿出武器的前杀手们看到那载人飞起的飞剑不禁受到震动,杜佳琉的神色却并没有太大变化,似早有预料:“——你们果然是冲着风雨楼来的!

    ——杀!”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那些早已归隐多年、与今日被匆匆调集的杀手都下意识的执着武器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杜佳琉的剑,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从韦禄怀中穿过,阴狠的刺向他柔软的下颚。

    韦禄虽匆匆躲过,却依旧削掉了韦禄一缕发丝。

    那如墨青丝柔韧雪亮,漂亮极了,自锋利的剑尖滑落,在飘雪的朔风中飞舞,优美飘逸的有些刺目。

    “——?!!”

    韦禄盯着那发丝,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载被蝼蚁冒犯羞辱的震惊和怒不可遏。

    最终那惊讶的怒气全部转化为狂暴狠厉的杀意,激发出他近年因为诸事不顺而积压的种种怨气,——一种想要将所有与自己作对为难的家伙通通碎尸万段的嗜血残暴念头,以势不可挡之势涌上心头,并迅速占据理智。

    ——杀了他们!

    唯有如此,才能报他受辱之仇、心头之恨!

    他怒极反笑,阴森道:“你很好……很好。

    既然你们那么想死,那本真君,今天就成全你们!”

    杜佳琉没有说话,再度举起了自己的长剑,沉稳冰冷的道:“请阁下指教。”

    ……

    所谓如师如父,他甲六一生坎坷不幸父母缘浅,家无妻妾更无儿女,终了能得一半子亲近左右,也算是无憾此生了……

    ……

    寂静的雪夜里,小小的白色帐篷支在同样洁白的雪地上,帐篷里,病中的文乘风还在昏睡,萎靡不振的沈流云却窝在陶花雨的怀里难以入眠。

    陶花雨担忧的轻声问道:“好点了吗?又疼了?”

    沈流云很难受,就像有两个家伙在他脑子里打架一般疼的让他恨不得把脑子拽出来拧巴拧吧扔到臭水沟里。

    ……但他更不想让人担心。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逼得忠心耿耿死脑筋的暗七将病中的他和风风在这寒冷的时节带出来舒服的宅院宿到寒冷的雪野里,甚至都没有燃起篝火取暖,沈流云就知道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很重要很紧急的事。

    他怎么能再添麻烦呢?

    更何况这种事情,师父不在的话,即使说出来也没人知道应该怎么解决吧?

    他忍耐了下,轻声安慰道:“……我已经好多了,哥哥,快睡吧。”

    陶花雨压抑的抿了抿唇,抱着弟弟的手臂下意识的又紧了紧,他仿若真的相信了沈流云不疼了一般,温声道:“……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嗯。”

    陶花雨转过头去,一手揽着弟弟另一只手臂却塞进了嘴里堵住那幼兽般无助的呜咽,湿润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乌黑的发丝里没了踪影,无声的嚎啕满是悲怆绝望。

    ‘小云……对不起……对不起……’

    陶花雨无法忘记小云是为了推开他才被那些红色的奇怪东西进入身体以致如今这样痛苦的,就像他无法忘记很可能是因他将灾祸引入桃花村、才致使小云的父母惨遭屠戮……

    ……他似乎,再一次害了弟弟。

    洁白的雪地里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的帐篷慢慢安静下来,山林中再度变成静悄悄的一片,唯有偶尔寒鸦啼鸣飞鸟展翅之声传的很远,更显万籁俱静。

    远方,被白雪映照的发亮的天空银如白镜——忽然,一点微红的星火划破镜面,冲上天空——陡然一下子炸开了。

    艳丽的红色烟火美丽绚烂,整个天空似乎都成了恭迎这位骄傲热烈的公主的到来的舞台——它是如此的光彩照人艳光四射,即使隔着茫茫白雪及无数光秃树桠也无法阻止它绚丽的光芒抓住他人的视线。

    但看到那美丽绚烂的瞬息之花,潜伏在树上时时关注那个方向的暗七等人却骤然变了脸色。

    ——!!

    杜佳琉是昔日的金牌杀手——虽说是昔日,年岁却不老。一位年岁不老却能为自己‘赎身’的金牌杀手,在风雨楼没有人胆敢轻视他的任何话语。

    据说是新生代中第一人的暗七就不敢。当杜佳琉提到让自己将云少爷转移到风雨楼的时候,瞬间就引起了暗七的高度警惕。

    ——众所周知,流云少爷极得楼主宠爱,楼主怕风雨楼那样的‘脏’地方污染了云少澄澈干净的心灵,关于‘风雨楼’的一切都不允许向云少透露。

    杜佳琉开口就让将少爷藏到风雨楼总部,那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强敌?

    暗七心中猜测震动,却也不敢完全信任杜佳琉,于是在他听从杜佳琉的建议带着小主子出去赞避的时候,不仅顺【特】便【意】带【绑】走【架】了杜佳琉的弟子文乘风,